辛选内斗:新式家族企业的一次现代性冲撞

当职业经理人遭遇家族政治。

文|最话FunTalk  何伊然

编辑|刘宇翔

猫系高管终究搞不定“狮子家族”。

12月9日,辛选集团发布人事调整通知,通知显示,经集团董事长辛有志(辛巴)授权,任命宋铁牛(蓝山)为集团CEO,全面负责集团的日常管理工作,管倩不再担任集团 CEO。

而管倩是今年年初才加入辛选的CEO,根据简历显示,这位年轻的女士,上一份工作是在阿里妈妈。一度,随着这位前大厂人的加入,外界捕捉到的信号是,辛选要从类似的梁山聚义式的新式家族管理方式,向更现代的互联网公司治理结构转型。

11月,辛巴甚至公开表示,他将于明年退休。

但是仅仅几天之后,一场充满丛林感的公司内斗就被公开化了,辛选头号大主播蛋蛋在公司群里公开向管倩开炮,没过多久,管倩甚至没有任何争辩,就退群了。

然后,她将自己的快手账号内容清空,签名改成了“ 再见喧嚣,回归平凡世界做自己,继续热爱生活”,这无疑是一个无声的“缴械宣言”。

但接近辛选人士告诉《最话》,管倩目前只是卸任CEO,还没有从辛选集团离职。

他担心管倩还将继续留在公司,无论以什么样的职位,但蛋蛋显然没有给管倩这样的机会,这位1997年生的更年轻的女士,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再次对管倩“公开处刑”,“终于从集团滚了,为民除害,还辛选一片净土”,同时她还发布了人员任免通知,并建议“同行们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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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蛋蛋和管倩的矛盾并不是近期才出现的。

管倩上任不久,蛋蛋就在带货直播中喊话道:“CEO,我再告诉你一声:我师父惯着你,不代表我惯着你。”

不过知情人士告诉我们,蛋蛋与管倩之间,很有可能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因为实际上,虽然管倩做了公司CEO,但她的“手”其实很难伸到业务侧。

这是由辛选特殊的结构决定的,这家公司共有四个创始人,被内部称为“F4”,包括辛巴、枷柏、张小双和此次接替管倩的宋铁牛(蓝山)。枷柏被称为辛巴的军师,张小双负责供应链管理,蓝山曾创办过护肤品牌,主要负责企业形象、宣传及一些项目合作投资。

此外,辛选还有一个庞大的主播团队,被称为辛选家族。其中排名最靠前的就是蛋蛋,作为目前全网四个百亿主播之一,蛋蛋一人就能创造近半个辛选的GMV。

某种程度上,辛巴和他的家族像是互联网上的一个独立世界。

辛巴的崛起和快手平台有着紧密的关系。在这个以草根用户为主的平台上,早年间的辛巴频频用一掷千金的方式到各个直播间吸引众人的注意,把观众引到自己的直播间,又站在草根立场上发表浮夸的言辞,塑造出了带头大哥的气场。

起势之后,辛巴收了一批徒弟,复制自己的成功模式,带出了一批更年轻的头部主播。随后,辛巴家族抓住了电商直播带货的浪潮,成功实现流量变现。

根据辛选在今年“810” 誓师大会发表的工作总结, 2022 年辛选的 GMV 达到 500 亿元,合作品牌 11000个,工厂 3000 家,一年销售额相当于杭州 60 家万达商场的营业额。

成名以来,辛巴行事作风颇为张扬,多次陷入争议事件之中,但是每一次争议都让他的家人粉丝变得更为忠诚,全网影响力越来越大。辛巴并不在意舆论对其浮夸言行的抨击,只要徒弟跟随他,家人们信赖他,庞大的下沉市场足够撑起一个直播帝国,抨击的人也不是辛巴家族的目标受众。

辛巴家族就像当初的“赵家班”,是一个靠辛巴个人权威维系的新型家族企业,老板员工的雇佣关系在这里被演化为师徒关系、家庭关系,辛巴的徒弟们发自内心的认为一切都是辛巴给的。

直播中,辛巴曾频频展现公司家族化的管理模式。他曾称,自己能想明白的事,都自己说了算。

但这种一言堂的风格,也许并不是辛巴想要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超级大网红的认知和他在直播时的出位风格并不相符,例如当绝大部分主播忽视供应链建设,以收坑位费来赚快钱时,辛选自建了供应链体系,开发了多个自有品牌。

所以,今天的辛巴希望让公司转型为更现代的治理结构,其实也并不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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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辛选的转型过程中,流程再造不可避免,例如更为规范的授权、审批与管理。但如果由辛巴自己来做这件事,无疑会有一定困难。“说白了,大家因为太熟了,有很多流程化的东西如果老板自己来推其实是比较难的。可能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一位接近辛选人士表示。

今年年初,管倩适时出现在了辛巴的视野当中。

据了解,从阿里离职后,管倩一度打算自己创业,于是她找到了辛巴,希望后者能够给予投资。

两人的确是老朋友了,几年前,管倩是阿里商务,因为快手购物外链对接工作认识了尚在摸索直播带货的辛巴,因此辛巴对管倩有着“相识于微时”的感情,而多年浸淫大厂后产生的所谓“大厂气质”,也同样会让外人看到一种光环。

于是,辛巴向管倩发出了邀请,将她的创业项目并入辛选,单独成立一个条线,由管倩负责,与此同时,管倩出任整个辛选的CEO。

带着“阿里味”的管倩就这样带到了这家新式家族企业,知情人士告诉我们,之后她做了几件事,在很大范围内激起了公司人的不满。

作为空降高管,管倩在辛选内部的行事作风高调,说话常常是命令式的语气,有领导架子。这让老辛选人感觉很不适应,要知道,在这家公司,就连辛巴也没人称呼为辛总,主播们叫他师父,其他员工则称其为“巴哥”。

与此同时,管倩还展开了规模不小的招聘工作,在她的招揽下,一些阿里毕业的员工进入了辛选,包括此前爆出过私生活丑闻的原阿里研究院员工陈亮。

此外,在相关人士的描述下,管倩非常热衷于个人形象包装,例如让公司花钱去参加一些高端政商活动。

在一个公司群中,蛋蛋对管倩进行了连珠炮轰,内容也的确与上述情况相关。这种管理风格当然与此前的辛选大相径庭,“我们都说她想把辛选变成管选。”上述人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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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抨击管倩的朋友圈里提到了一个很夸张的数字——15000亿。

据了解,这个数字来自管倩来公司后,立下的FLAG,即要将辛选打造成一家15000亿市值的公司。这个数字,基本与今天拼多多的市值持平。

管倩似乎要亲手打造下一个拼多多。围绕这个目标产生了一套逻辑,包括:辛巴铁杆家人们和拼多多一样来自广大的农村市场;辛选喊出了助农口号,拼多多早期核心卖点也是农副产品;辛选和拼多多都强调低价战略……

入职以来,管倩大部分公开亮相是在助农活动中代表辛选出席签约仪式、开幕仪式、博览会等高大上的场合,和辛巴联合发布公开信喊出要“在新农业领域再创业,再创辛选第二增长曲线”的口号。

但显然,辛选内部员工并没有很强的转型意愿,农业是相当长尾的生意,无论是对能力项的要求,还是业务的节奏都与此前的辛选有巨大鸿沟。“不管以前怎么样,至少让我们赚钱了。老板(辛巴)很有人情味的,大家都还挺和谐的,年底就是开开心心放假、发钱。”内部人士称。

更现实的压力在于,在实现估值跳涨之前,辛选面临的,不是时代的机遇,还是压力。

一方面,随着辛巴式直播风格走红,市场上出现了大量风格类似的账号,其中发展最为迅猛的是小杨哥家族,目前已经成为了抖音顶流。

另外一方面,虽然辛巴家族为快手带来了巨大的流量和GMV,但平台也逐渐开始了去头部化的生态治理,今年双11期间,通过快手的流量扶持,大量中腰部网红产出了佳绩。

一位接近辛选人士告诉我们,今年辛选的GMV大致与去年持平,甚至可能会略有下降。

一个职业经理人最终还是要以业绩来说话的,管倩应该会记得,她的前老板曾经有过一个非常著名的论断——“胜利是最好的团建”。

当然,客观而言,一个企业取得胜利很难,持续取得胜利更是难上加难。在这期间,内耗似乎是难以避免的管理代价。

10月9日,蛋蛋在快手上开启了“蛋蛋2周年,挑战辛巴”专场直播,精选了多款好物,以极致性价比引发了抢购热潮。整场销售额达到了12亿,蛋蛋也成为继辛巴后又一个十亿级超头部主播。蛋蛋在直播中感谢了辛巴对她的培养和支持,说她只是想让他知道,他的选择没有错。

突然,前来助播的辛巴夫人初瑞雪开始发言,说:“你们都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其实是个小三!她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贱货!她和我老公辛巴早就有一腿了!你们知道吗?“

此事立刻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有人吃瓜,也有人认为这就是一场为了吸睛的剧本式演出。

10月16日的凌晨时分,辛巴与初瑞雪联手播出,揭露了整个事件的实情,主要内容是蛋蛋、鹿和徐婕之间的内部争斗,他们互相告发,并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互相破坏。

无论事实如何,一个月后,蛋蛋的炮火转移到了外来者管倩身上,据说,现在的辛选气氛“像过年一样”,空前统一,这大概是这位职业经理人给公司做的最后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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