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逐浪》出品
偶像塌房的速度也没卫生巾翻车来得快。
近段时间以来，关于卫生巾的讨论持续霸占微博热搜。在微博上，#卫生巾塌房#话题一度占据热搜高位。此外，#卫生巾塌房用什么才安全#、#胖东来卫生巾区遭哄抢#等词条也不断冲上热搜榜。
故事的起因要从一把尺子说起。在社交平台上，有网友用尺子测出国内部分知名卫生巾品牌在长度、填充物方面均掺有“水分”——长度为280毫米的卫生巾，实际长度仅为250毫米。此后，ABC、苏菲、高洁丝等知名卫生巾品牌都被爆出实际长度与所标长度不相符合。加之ABC客服回应“如果觉得接受不了可以不买”更被消费者质疑态度恶劣。
此后，即便多家卫生巾品牌回应长度偏差在标准值的±4%都属于合格，甚至ABC卫生巾创始人亲自鞠躬致歉，这场卫生巾长度虚标所引发的争议也远未消除。
品牌众多，缺少单一巨头
1998年，邓景衡和邓锦明联手创立ABC品牌，品牌名来自于“Always Being Clean”的首字母，其中含义寓意深远——永远追求清洁、卫生与健康。
凭借着对女性生理健康需求的敏锐洞察，ABC品牌在卫生巾市场上频频出圈。1998年后相继推出独家配方的卫生巾和护垫产品和首次在行业里推出易拉贴铝膜包装形式产品。
作为中国最早的卫生巾品牌之一，ABC曾被誉为“国货之光”，母公司景兴健护的市占率曾排名第三，一度与七度空间母公司恒安、苏菲母公司尤妮佳三分天下。
实际上，中国卫生巾市场巨大。2023年中国女性卫生用品市场规模达到703.4亿元。据相关媒体的统计，女性一生中有2535天是经期，粗略计算，如果女性经期的卫生巾用量按一天5片算，一生中需要12675片卫生巾，如果使用稍有名气的品牌卫生巾，需要花费1万到5万元不等。
以2021年为例，中国卫生巾行业市场份额前三的品牌分别是苏菲、七度空间以及护舒宝，市场份额分别为12%、10%和6%。虽然卫生巾行业品牌数量众多，但头部品牌市场份额相对较小。
或许正是因为缺乏垄断性的卫生巾品牌，所以从市场的角度看，品牌众多、市场竞争激烈也就导致企业在追逐利润的过程中，往往忽视了产品质量和消费者权益。但即便是这样，ABC、苏菲、七度空间等众多在市场上拥有较高的美誉度和市场占有率的品牌均存在长度不足的问题还是令很多消费者没想到。
难怪有网友调侃道，中年男人失业三件套是外卖员、快递员、网约车司机，卫生巾也有标长、实长和棉长。
误差之内就合理吗？
误差不可避免，但是集体塌房就非常耐人寻味。
卫生巾设计包括内部棉芯和整体的防水层——棉芯主要负责吸收液体，整体的防水层和防水边则负责隔绝内部液体外漏。此次,在消费者和品牌间的信任博弈中，卫生巾的长度的争议主要在于误差之内是否合理。
在行业通行的国家GB/T8939-2018卫生巾(护垫)标准中，写明允许卫生巾和卫生巾护垫的全长偏差在±4%之内(国标对可用棉长没有做规定)。
图说：社交媒体上网友晒的卫生巾测量误差
对卫生巾实际使用而言，真正起作用的是“棉长”，即吸收层。吸收棉是最重要的成分之一，其质量和长度直接关系到产品的吸收效果和使用舒适度。在网友购买的七度空间、ABC、苏菲、高洁丝等卫生巾中，有效使用的棉长的长度，与外包装上宣传的标长均存在不同程度的缩减。
虽有厂家客服回应测量不是按照吸收棉的部分测量的，都是按照总长度，范围值内的都属于合格品，不影响使用。但一些企业为了节约成本，总卡着最低标准线生产，搞得误差全为负值。
商家眼中的“属于正常误差”属于是欺骗消费者吗？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律师、大浪智库高级顾问岳梦岩接受采访时表示，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及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经营者向消费者提供有关商品或者服务的信息应当真实、全面、准确，不得有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行为。
“在近期关于卫生巾产品的争议事件中，我认为商家的行为尚不足以构成消费者欺诈，因为商家所提供的商品与其相应的宣传信息、及商品应适用的国家标准是相符的。”岳梦岩说。
岳梦岩也指出，从本次卫生巾产品的风波中可以看到，只是符合国家硬性的质量标准，还不足以满足消费者的使用需求。例如争议最大的卫生巾长度问题，因为国家标准中仅规定了“全长偏差”的技术指标，这意味着棉芯长度在全长中占比多少、棉芯周围的无纺布长度等没有强制的标准，商家也无需在宣传包装上列明这些信息，从而导致了消费者预期与商品实物之间的偏差。
值得注意的是，计划号为20241954-T-607的国家标准计划《卫生巾（护垫）》正在起草，项目周期16个月，下达日期为2024年6月28日。卫生巾国标起草单位工作人员表示，标准制修订过程较长，因为起草人们要做大量验证工作，“会尽快地推出来，然后广泛地征求意见”。
对于女性消费者来说，卫生巾是每天必须使用的生活必需品，产品的质量直接关系到她们的身体健康和生活质量。出于对普通卫生巾产品质量担忧，在卫生巾“长度短缺”持续发酵下，作为最高等级的“医用级卫生巾”受到了消费者的青睐。
不过，医用级卫生巾主要适合产妇、月经过多的患者、手术后的患者或免疫力低下的人群。相关专业人士表示，对于一般健康的女性来说，普通级的卫生巾就已经足够了，也不必要去选购医用级卫生巾。
“误差”背后隐藏了哪些利益
卫生巾长短问题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产品合格性问题，更是一个涉及消费者健康和权益的重大问题。
卫生巾生产企业一直在“-4%”，却鲜有“+4%”。这也将卫生巾的“钞能力”暴露了出来。小小的卫生巾有多赚钱，毫不夸张地说，比华为手机还赚钱。中泰证券曾将卫生巾定义为“具备刚需属性的高毛利行业”。这或许也是相关企业将长度按照最低标准生产的原因所在。
以ABC母公司景兴健护为例，2018年底发布的招股书申报稿里，2018年上半年景兴健护卫生巾与护垫业务的毛利率已达43.47%。“卫生巾第一股”百亚股份2024年上半年卫生巾产品毛利率为57.37%，七度空间母公司恒安国际的卫生巾业务毛利率更是达到62.7%。就连行业内中小上市公司豪悦护理在2020年上半年毛利率也高达41.3%。而相比之下，华为PuraP70的毛利率只有42%。
高毛利率的背后是企业通过各种方式来降低成本和提升利润。在卫生巾行业，企业往往通过缩减棉芯的长度和使用低成本材料等方式来节省开支。这种做法虽然能够显著降低生产成本，但却在很大程度上牺牲了产品的质量和使用效果。
例如，缩短吸收棉的长度不仅会影响卫生巾的吸收效果，还会导致使用者在经期时面临更多的尴尬和不便。使用劣质材料则可能引发皮肤过敏等健康问题，进一步损害消费者的权益。尽管企业声称其产品符合国家标准，但这些“误差”背后的行为无疑是在追逐短期利润，而忽视了长期的品牌价值和消费者信任。
与此同时，相关企业还存在通过虚假宣传来提高销量的情况。一些品牌在广告中夸大其产品的功效和舒适度，而实际产品的质量却无法达到宣传的标准。这种行为不仅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和选择权，也损害了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
岳梦岩也表示，我们现行的国家标准还是比较严格的，但是可能在某些方面需要更进一步细化。例如上面提到的棉芯长度问题，消费者在选购卫生巾产品时，除了关注产品本身长度之外，更重要的是关注其中棉芯的长度，因为就卫生巾产品而言，棉芯是发挥吸附功能的核心。建议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对国家标准进行进一步的细化，增加如“棉芯长度占全长比例”等技术指标，使这些消费者关心的问题有据可依。
尽管从法律角度来看，企业的行为可能尚不足以构成消费者欺诈，但从道德和商业伦理的角度来看，这种通过“误差”获取利益的行为无疑是在欺骗消费者，破坏了市场的诚信基础。
行业共性问题也值得关注
作为女性必需品，卫生巾的品牌忠诚度远高于生活用纸等其他卫生用品。一片卫生巾缩水3-5mm，对消费者而言感受不明显，但对于庞大的女性用户来说，克扣出来的“误差”显然在诚信经营的态度上就不是很友好。
卫生巾长度“塌房”也将整个行业存在的“实际长度与标示长度存在偏差”“pH值为C类标准”等问题暴露出来。“pH值为C类标准”涉及不同品类间标准统一的问题，更引发了人们对其安全使用的担心。
据媒体报道，“pH值为C类标准”是指，当前卫生巾（护垫）的国家标准中，对于pH值指标，规定为4.0—9.0，这与《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下称《规范》）中，对于非直接接触皮肤的C类纺织产品的pH值要求相同。这就意味着，广大女性朋友贴身使用的卫生巾的pH值标准和窗帘等纺织品是相同的。而《规范》中的A、B类产品，包括内衣、睡衣、裤子、床单等，则是易与皮肤接触的，其pH要求数值低于C类。
更让人担忧的是，长度上的“缺斤少两”只是卫生巾众多质量问题中较小的一个。在黑猫投诉平台上，卫生巾有异物异味、出现过敏反应、生产批号有误等都是消费者投诉的主要问题。
图说：投诉平台上卫生巾问题网友的投诉
事实上，卫生巾领域的质量问题并非单一品牌生产管理的问题，而是行业普遍存在的现状。此次，卫生巾的质量标准遭遇质疑对整个行业诚信经营也提了个醒。
目前，卫生巾新国标正在制定，不少行业头部企业也参与标准制定。对整个卫生巾行业来说，执行最高的生产标准，将消费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对整个行业来说也将迎来一次信任重塑的机会。
行业如何加强自律，提升产品质量。岳梦岩认为，行业协会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一方面行业协会可以作为监督者，对商家的生产经营行为进行把控。另一方面，在制定行业标准，乃至于推进国家标准改进的工作上，行业协会应作为联结消费者与经营者、联结经营者与经营者之间的纽带，充分地回应消费者的诉求，并在回应消费者诉求的过程中推动行业技术革新，使行业整体健康向上发展。
相关企业拿最低生产标准来敷衍消费者最终损害的是自身的品牌形象，也希望众多厂商能够将“缩水”的部分补起来，重新赢得消费者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