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重组胶原蛋白能否透皮吸收的问题引发业内广泛讨论。但比起事件本身，功效成分透皮输送技术的迭代升级，更值得深入探讨。

能否将成分送到正确的位置发挥功效，正成为美妆行业从“成分时代”跨入“功效时代”的一道重要分水岭。

事实上，国际品牌在数十年前就开展了透皮输送的相关研究，一些日系品牌会在配方中使用酒精来促进功效成分的渗透，而雅诗兰黛则早早地在小棕瓶中使用昂贵的卵磷脂包裹功效成分促进吸收。

那么，国货品牌是怎么做透皮输送的？透皮输送解决的只是渗透问题吗？透皮输送体系本身有哪些新进展？对此，《FBeauty未来迹》从调研中找到了答案。

不能透皮的成分，等于到不了战场的士兵

化妆品功效成分的透皮输送并不是一个新鲜话题，消费者往往会通过产品能否被皮肤快速吸收的体感来判断产品优劣；而在科研端，功效成分的透皮输送研究更是一个具体的技术问题。

皮肤屏障不仅能够有效地抵抗外界环境的各种侵害，同样也会挡住化妆品的功效成分，而且一些成分本身由于分子量过大，脂溶性较差、稳定性不足，刺激性较大、配伍性不好等问题，很难突破皮肤屏障，生物利用率大大降低。

例如虾青素具有显著的抗氧化、抗紫外线、抗皱、抗衰等综合功效，但在应用过程中存在着容易氧化变色、水溶性极差、生物利用度低的问题；同样是热点原料并具有抗衰、美白功效的神经酰胺，也存在熔点高、疏水性强、再结晶等稳定性问题，而玻色因、4MSK等知名成分也都存在透皮难的问题。[1]

不能达到正确的位置发挥功效的成分，就像无法到达指定战场作战的士兵，难以发挥真正的作用。而且透皮输送体系不仅解决了活性成分最关键的渗透问题，还能起到活性保护、配方兼容等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功效成分无法被皮肤充分吸收，甚至可能危害皮肤健康。

相关研究表明，护肤品中无法被吸收的养分都会成为负担，约有90%的抗皱霜营养成分过剩，非但不能起到延缓衰老的作用，反而会加速皮肤的衰老。长期使用油脂含量达11%的抗皱霜就会加速皮肤细胞的老化。换句话说，营养成分过剩正是造成“皮肤氧化”的重要原因之一。[2]

正因如此，成分功效并不等于产品功效，有效的透皮输送体系是化妆品功效得以真正兑现的关键。

化妆品的透皮输送，源自于医药领域的经皮给药技术体系，经皮给药是指将药物通过皮肤吸收递送至作用部位，进行疾病治疗或预防的一类给药系统或制剂形式。广义的经皮给药系统包括皮肤局部药物递送系统(Dermal drug delivery systems，简称DDDS)和透皮药物递送系统(Transdermal drug delivery systems简称TDDS)[3]。

这两种系统有明确区别，其中化妆品常用的透皮输送体系属于DDDS，绝大多数化妆品被要求不能突破真皮层，不能进入皮下组织参与人体循环。而药物的经皮吸收会要求药物能够穿透真皮层，进入皮下组织并参与人体循环。

例如帮助戒烟用的尼古丁贴片，其中的尼古丁成分必须渗透到真皮之下参与人体循环才能起到应有的功效，而防晒产品中的防晒剂必须停留在表皮上，渗透进皮肤反而有过敏风险，反而需要通过技术手段组织产品的渗透。

但归根结底，化妆品透皮输送需要将功效成分送到指定的皮层深度。通常美白、抗衰类产品需要深入真皮层甚至是在基底层发挥作用，而清洁、防晒类产品仅需停留在皮肤表面表层发挥作用。

图片来源：纳康生物公众号

在实际操作中，化妆品会通过增加功效成分浓度、短暂弱化皮肤屏障功能、扩大汗腺、毛孔开口，或是将成分的组合结构改得与皮肤相近等方式来促进功效成分的渗透，也有面膜这样的特殊品类通过细胞过度水合的方式促进成分吸收，但大体上，化妆品主要透皮输送的路径如下：

品牌在研发过程中会根据消费者年龄、产品使用部位、皮肤健康状态、温度湿度、角质层含水量、功效成分的性质等多维度来设计透皮输送体系，常见体系包括化学促渗、载体、配方增溶和物理促渗等。

虽然化妆品透皮输送技术种类繁多，但随着技术发展以及对成本因素的考虑，目前最常用的透皮输送体系为载体技术和配方增溶体系。

另据华中科技大学教授兼博士生导师刘卫介绍，化学促渗技术属于透皮给药技术（TDDS），长期使用可能对皮肤屏障造成不可逆损伤，且部分化学促渗剂并未被允许进入化妆品原料目录。

透皮输送加速应用，国内技术企业跑得更快？

具体到品牌的应用层面，国际化妆品企业在透皮输送领域起步较早，早在1986年，迪奥就首次将脂质体“Capture”用于化妆品领域，1998年，欧莱雅集团就在抗衰老面霜产品中使用了纳米微胶囊技术。

综合对比之下，《FBeauty未来迹》发现，外资企业在脂质体等载体技术方面拥有更多成熟的应用经验，例如雅诗兰黛的配方科学家喜欢用卵磷脂作为载体包裹核心功效成分，雅诗兰黛的偏爱甚至引来业内人士“吐槽”：什么都喜欢用卵磷脂包一包。

同时，国际品牌对载体技术的研究仍在不断推进，甚至成为品牌的技术壁垒。

例如在玻色因成分专利过期，众多品牌涌入玻色因赛道之后，欧莱雅集团仍能通过玻色因的出色应用占据市场主导，就是因为其对波色因成分起效问题上的持续突破。

在欧莱雅集团的实际应用中，波色因已经作为一款战略原料被应用于多个品牌和产品，这就导致集团需要面对不同使用需求解决更多的难题，这其中既包含对不同产品肤感、质地的把控，也包括透皮吸收率、高浓度添加等等。

据了解，欧莱雅中国科研人员通过700多次的配方试验，才打造出一种“双渗透微泵技术”， 在完成配方稳定性、功效性的同时，也实现了玻色因成分的高浓度透皮输送，让玻色因皮肤吸收率比未使用该配方技术的面霜高20.9倍。

同样，资生堂集团也拥有独家的透皮技术，比如在光透耀白祛斑焕颜精华液产品中，资生堂科研人员将电荷互斥类药物透皮技术这类前沿的药物递送技术用于4MSK成分的输送。

相比之下，中国品牌在透皮输送技术领域起步相对较晚，但随着精准护肤体系的深入，以及成分党时代向功效时代的递进，国货品牌早已不满足开发出功效强劲的成分，而是更进一步在透皮输送领域大展拳脚。

有业内科研人士对脂质体化妆品相关专利进行分析，发现我国脂质体相关专利的申请量逐年上升，且申请量居全球首位。这些专利主要为药物领域的应用，其次为化妆品领域的应用。

今年4月，华熙生物申请纳米结构脂质载体及其应用专利（公开号CN117883295A），适用于多种活性物的包裹，在包裹难以形成透明外观的活性物时也表现出较好的性能，可以得到粒径小、外观透明的纳米结构脂质载体。

同时，由于佰鸿集团、百思凯瑞等在医药领域的有着深入研究的技术企业将透皮输送技术体系引入化妆品产业，透皮输送技术已经在国货品牌中得到了很好地普及和应用。类似超分子自组装、生物促渗等新兴技术体系均出自国内技术企业。

另一方面，类似可溶性微针技术（几百微米的微针针体可有效刺穿皮肤角质层，形成到达表皮层的微孔通道精准给药）等新兴物理促渗技术也在化妆品行业有了一些应用，比如纽西之谜水光枪产品等。

透皮输送产业转化，是国货品牌超越的关键

透皮输送技术体系的进步与完善，正在成为功效护肤品持续进阶的关键一环。

《FBeauty未来迹》发现，除了具备科研实力的品牌会开发专利的透皮输送体系之外，国内代工企业、原料企业均有相关技术的开发与应用，帮助中、小品牌完成功效成分的透皮输送。

品赫生物创始人赵锟向《FBeauty未来迹》透露，品牌可以让直接合作的原料技术企业对原料进行“预处理”来实现透皮输送，也可以让代工企业通过配方工艺或载体技术实现成分透皮，但整体上，这种精细化的处理，需要品牌与供应链企业拥有非常好的配合。

许多代工企业也拥有透皮输送技术，例如百岳特生物科技很早就在行业中推出名为“Liposome”载体技术。

在过去，这类载体技术成本较高导致难以落地，而如今随着技术的发展，应用成本也持续下降，市场对功效的呼声越来越高，品牌对相关技术有了更高的接受程度。赵锟表示，代工企业并不会为了成分的包裹工艺单独增加费用，反而更愿意根据产品整体的渗透性能和功效评估来测算价格。

虽然技术门槛和投入成本较高，但生产功效产品的代工企业十分看好透皮输送的相关技术，并对此做出积极投入。

科丝美诗科研人员向《FBeauty未来迹》透露，公司在透皮输送体系研究投入巨大，不仅具有微射流、高压均质机等相关制造设备，还可以进行表征、检测，具备完整链路的渗透验证设备及方法。其中，在体拉曼光谱仪是行业内为数不多的可以对渗透效果进行在体非侵入性研究的仪器。

公司研发的糖脂亲肤脂质体，采用天然来源糖脂作为脂质体改性剂，可以降低皮肤接触角，增加与皮肤亲和性从而增强渗透，即将于2024IFSCC会议发表。

诺斯贝尔就一直致力于纳米微乳液技术的应用推广。据了解，纳米微乳液技术稳定性好、皮肤渗透速度快、渗透性强，且功效成分负载量大，既可负载脂溶性成分也可负载水溶性成分，适合应用于透明体系（精华/凝胶）。同时，微乳液优异的增溶还能使其应用于制备含油成分较高的产品，降低产品油腻感，并对这些成分起到保护、缓释作用。

对于代工企业而言，是否具备透皮输送技术体系，也成为现代供应链企业区隔传统配方型企业的重要分水岭。

除此之外，国内的前沿技术企业也会在透皮输送领域深度赋能产业，例如嘉必优与自然堂集团针对燕窝酸成分展开合作时，将Nanocarriers共输送载体技术赋能企业。武汉百思凯瑞生物则与世界化妆品活性原料巨头德国德之馨（Symrise）股份公司正式签订合作协议，加速推进纳米载体产品在功能化妆品中的应用。

值得注意的是，在透皮输送的产业转化加速之下，国货品牌有了更多产品力赶超的可能性。

刘卫曾在《经皮给药纳米技术》一书中指出：“将纳米载体技术应用于化妆品产业，研制新型的功效化妆品，并对现有功效化妆品进行二次开发，将极大地提升我国化妆品产业的技术水平和竞争能力。”

花西子首席科学家李慧良也曾预测，纳米载体技术的成功应用将对国内功效化妆品产业产生颠覆性影响。

也有相关科研人士向《FBeauty未来迹》透露，国内企业在透皮输送技术领域的科研实力和应用已经实现了超越，同时，国内技术企业甚至在推动透皮输送技术体系的进一步发展。

一些国内的技术企业正在基于计算生物（AI）技术精准筛选和设计护肤靶点及功效成分，结合经皮递送载体技术，真正做到精准地透皮、导入，让精准剂量的成分触达指定的受体，并精准控制起效的时间和功效强度，构建精准高性能功效护肤产品。

比起怎样“透皮”，当下研究热点是对透皮输送的精准控制和让产品功效精准发挥。

整体上来看，相关科研已经从过去单纯地加强渗透，被动地通过皮肤发挥生物学功效，逐步发展到现在主动靶向导入功效成分，直接、高效、精准地在特定的皮肤组织或者细胞发挥生物学作用，从精准护肤的理论体系到相关技术开发，引领这波技术风口的正是国内技术企业。

随着越来越多化妆品牌和企业开始拥有自研专利成分，加上透皮输送体系带来的“功效全开”，国货品牌正迎来产品力的质变。

[1]黄慧玲，高静.天然虾青素的稳定性及稳态化技术研究进展[J/OL].食品工业 科技

[2] 化妆品功效成分传递载体潘禹 祝钧∗，何聪芬，董银卯 化妆世界

[3] LANGER R. Transdermal drug delivery: past progress, 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prospects [J]. Advanced Drug Delivery Reviews, 2004, 56(5): 557-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