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过年是真的,不想回家也是真的

对亲人有爱也有嫌弃。

文 | 略大参考

编辑 | 秦安娜

可能很多人,都在心里暗暗立过誓言——明年春节绝不回家。

却又一次次在亲情的召唤下,加入返乡大军。想念亲人、思念故乡的情感是真切的,返回家乡,无法即时融入的尴尬和局促,也是真实的。

春节,成为许多人磨练演技的时刻,他们尝试学习屏蔽自我意识,进行情绪阉割,只是为了以“合格家人”的形象出现。

当疫情,以不可控的变量出现,赋予春节,就地过年的新习俗。人与故乡的连接又会变成什么样?

01   相亲,是我回家过年最大的阻碍

对于春节要不要回家,我很纠结。

但事实是,我似乎早已下定了结论:不回家。因此,我尽力给自己寻找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

“老家河南那边有疫情,还是不要给家乡增添麻烦了吧。”

“回家需要隔离,可能还会连累家人一起隔离;如果疫情加剧,回北京后需要继续隔离,可能会导致室友隔离;如果一旦有什么风险,同事也会被牵连在内。”

“火车途经站点太多,一旦经过疫情区,风险直线上升;高铁相对似乎又更危险一点,还是算了吧”

隔离,隔离,隔离……当被问到过年为什么不回家,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正当合理的理由了,任谁听了都得赞一句:有道理,大格局。然而借口之下,是不断加剧的催婚声。

回家过节的目的已经被本末倒置,每次回家的期望和欣喜,总是会被#回来见见给你安排的那个男孩子#这个话题打破。

相亲从配合到逐渐佛系,积累的失望消磨掉了所有的希望。

我不想回家是真的,想回家也是真的。

网络上到处可见春晚的消息,它作为家的符号,不断地在新闻、朋友圈、微博出现,尤其是看到家乡春晚那些熟悉的面孔:演小品的范军、打鱼晒网的主持人韩叫瘦、豫剧《朝阳沟》等,都逐渐唤起了我关于家乡和春节团圆的记忆。

往年春节,我和父母会赶在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市关闭之前,去购买各种年货。有用来招待亲朋好友的各种零嘴:花生、瓜子、糖果、核桃等;有辞旧迎新代表新年新气象的各种春联、灯笼;也有用来去串亲戚的各种礼品礼物。当然,用来给小辈的红包和从银行换取的崭新的压岁钱也必不可少。

按照我们当地习俗,临近年关,每天都有特定的事情要做。

腊月二十三,会烙豆馅火烧来祭祀灶神,把厨房中忙碌了一年的灶神送走,顺便念叨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腊月二十四要打扫房子,一般我会被分配到戳墙角的蜘蛛网和抹桌子扫地这种事情。

我记得有一天是专门用来炸年货的,像炸丸子、炸油饼、炸果子等。小时候这些年货可以用来送邻居,甚至串亲戚。即便相同的东西送来送去,最后可能又转回到自己家中,但那种亲密和快乐,在相互传递的过程中是递增的。

蒸馒头也是必不可少的,烙火烧和馒头,各有其用途。馒头一般会出现在大年初一祭祀先人的桌案上。

大年三十是我们家最忙碌的一天。蒸粉条、包饺子、贴春联,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肥瘦相间的猪肉、自己制作的红薯粉条和大葱构成了蒸粉条的食材,盖上笼屉,用柴火蒸制一个小时左右,肉的香味葱的甜味粉条的粉糯感就出来了。有了蒸肉,春节的年味就出来了。

下午是贴春联的时间,我和父亲会搬着椅子或者梯子,撕掉旧的春联,贴上新的。有时,我们会纠结于春联有没有贴反,是左批还是右批。

父亲还可以忙里偷闲去镇上剪个头发,我们一直坚守着“正月里不剪头发”的传统。

回忆逐渐上头,想回家的想法跃跃欲试。而彻底打消了我回家念头的是镇上的返乡规定:提前三天报备返乡日程。我掐指算了一下时间,晚了,算了。

疫情压缩了时间,去年双十一回家仿佛就在昨日。

春节的仪式感对我来说正在逐渐淡化。除去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其他任何节假日时间都可以回家的。

唯一有点想念的就是回家途中弯弯曲曲的那条路、门前的那条小河和家中的小院儿。

02  疫情三年,我取消了三次春节团聚计划

不好的预感是从天津那波疫情传播开始的,虽然生活在北京,但我每天都很紧张地关注天津疫情进展。在我的判断里,京津人口流动量大,如果天津中招,北京大概率也很难幸免。

如此关注疫情,是因为我原本打算春节回湖南老家。

我已经10年没回老家过过春节了,实在太想念家里的年味。虽然已经在北京生活了十几年,但在我的认知里,除夕就是应该晚上吃大餐、就着春晚的背景音搓麻将、12点一家人团聚举杯、初一天亮之前起床继续吃大餐,流程繁琐又热闹,而不是除夕中午吃团圆饭,晚上吃饺子和剩菜,8点规规整整坐在电视机前面专注看春晚。

今年我终于说服了老公,回南方过春节。一是因为孩子今年3岁,身体强壮一些,应该能抵挡南方冬天的魔法攻击;二是因为我今年夏天带他回家待过一周,他很喜欢湖南,回北京后,也总念叨。

想到终于要带娃体验一把老家完整的春节流程,我提前很久就兴奋起来。妈妈也早早备好了年货,从乡下买好了土猪肉、土鸡、土鸭,把冰箱塞得满满的。

然后,北京疫情就开始了,最早中招的是海淀区,然后就是丰台区,朝阳区和西城区,后来零星也有了——隔着手机屏幕,我清晰看到视频聊天时,我妈的眉头越锁越紧。

我妈已经退休了,但我家不少亲戚都是公职人员,对老家防疫政策摸得很清楚。随着春节临近,政策也越来越严,比如,凡是从有疫情的区县回家的人员,都要先集中隔离7天,再居家隔离7天。我所在的朝阳区,也在本周光荣登上了那张列表。

“要不,今年就算了,明年再说吧”,在前两天的视频聊天里,我妈犹犹豫豫地提出了这个想法。

“好。”我答应得很痛快。这大概也是中年人的修养,对于有预期的坏消息,总是能够保持足够的淡定。

我可能也习惯疫情中的不确定。2020年春节,原本我妈打算大年初二来北京,临出发前一晚,我判断疫情形势不对,给她取消了机票——事后看来,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2021年春节,我原本打算回家过年,孩子突然在临行前发烧,又作罢。

现在看来,疫情持续了三年,我也连续三年临时取消了春节团圆计划。

我妈似乎比我适应得还要快。确定我不回家的当天下午,她就雷厉风行地把鸡鸭年货送到了快递站点,因为疫情原因,想把生鲜快递到北京,只能发顺丰,还需要搞到检疫证明。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一个下午搞定的,总之,第二天晚上,我就收到了那只沉甸甸的大箱子。我看了下快递单,光运费就花了160多块。

我取消了所有的回家准备,包括采买给家人的礼物、烫头以及收拾自己。春节又变成了一件更简单的事情:提前几天做好大扫除,在除夕当天,操持一顿8个菜的午餐,下午包饺子,晚上吃饺子看春晚——这些事情,我在过去几年的“实战中”,已经驾轻就熟。

我最后的倔强,是下单了一只可折叠的麻将桌。我想着,今年春节假期,一定要在北京组起麻将局。毕竟,对于湖南人来说,没有麻将的春节,是不完整的。

03  一年半没见了,想吃奶奶煎的带鱼

离家6年,今年春节是第一次在外地过年。

我在国企工作,又赶上冬奥会,单位的离京审批严格了一些,之前报备就行,现在需要人事主管的签字。我父母也在国企和事业单位工作,一个在船厂,一个在海关,他们单位的要求更严格,如果我回家,他们需要上报,还要跟我一起隔离7天。

为了能一家人在一块儿过年,我们做了很多设想。爸妈想过要不要多请几天假,来北京陪我,租个民宿,一块儿过年。但这个方案很快被否掉,我奶奶腿脚不好,走不了远路。父母过年之后返回老家的隔离政策也很严格。

兜兜转转之后,还是我一个人在北京过年。

一开始我寻思,要不躺平吧,7天假期,刷刷剧,玩玩游戏,无聊就加个班,很快就过去了。没想着去跟亲戚、朋友聚会。我性格比较内向,很少主动约别人。更何况又是一个人在北京过年,说实话,有点耻感,感觉开口跟别人说“抱团过年”,就相当于宣告:我单身,还没什么朋友。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困扰我太久。我爸跟北京所有认识的亲戚,通了电话,拜了年,亲戚们都向我发出了一起过年的邀请。后来同学群里,也在组织春节活动,有约打游戏的,吃火锅的,光是滑雪项目,目前都有两拨。留京独自过年的同学,比我想象的多。

春节不能回家这事,我心里有一定预期,元旦假期回了趟家。但那次只见了爸妈,没看到奶奶。奶奶还在二叔家。2020年十一过后,我就没见过奶奶了,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我很想她。

父母工作忙,一直到上大学前,生活上照料我的都是奶奶居多。离家之后,见奶奶的次数很少了。她腿不好,不能长时间走路,只来北京看我一次。而且那次,她非要去长城,可能也是她的一个念想吧,即便走不了几个石阶,也想去看看,爬一爬。

我离家上学之后,奶奶经常去二叔家,照顾弟弟。听我妈提过几次,我这一辈四个孩子,奶奶看我的时间最长,一直看到我上大学。二婶有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弟弟,奶奶也是过去伺候完月子,又回来看我。

关于我独自在北京过年这事儿,爸爸妈妈做了很多准备。发快递给送年夜饭,有海参、有排骨、炒鸡,冻饺子都是我喜欢吃的。但是,春节最想吃奶奶做的煎带鱼。她选窄条的带鱼,不裹面糊,用电饼铛煎,特别好吃。

随着美食一块儿来的,还有送给亲戚们的家乡特产,父母也帮我备好了。家里人都知道,我除了学习好一些,没什么特长。生活起居,人情世故都不是很了解。这些事情小的时候靠奶奶照料,大了就是父母提点。

年前,我往家里发了两个快递,一个是给奶奶买的筋膜枪,让她用来按摩腿的。工作之后给奶奶买的礼品都是按摩腿的,有捶腿神器、电极理疗仪、热敷足疗机等等。我希望她能多走几步路,多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而不是养完儿子、女儿,又要照顾孙子孙女。

另一个是稻香村,据我妈说,奶奶现在特别爱吃甜食,每天吃糖,他们说她是“糖精”。我猜是每天总要吃药,嘴里苦,所以喜欢吃甜的吧。

前几天视频的时候,奶奶说筋膜枪特别好用,尤其是按摩左腿筋包的时候。听她的形容,感觉按摩一次,她就能健步如飞了,比商品描述详情都夸张。应该是有“爱的滤镜”的功效加持。

我自己也用过筋膜枪,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还是想给奶奶买。人有时候,就是会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的“医学奇迹”,然后为此缴纳一些智商税。爱的供养,就是没有道理可言啊。

04  因为还债,两年未回家过年

横亘在我回家面前的最大障碍,是钱。

我是自由职业,好处是多干多得,有时候收入还不错,比同龄的上班族要高。但这也意味着手停口停。我现在每月要还六、七千的信用卡账单,还有租房和生活开销,一个月不挣到九千块,根本撑不住。如果回家,意味着我至少小半个月没收入,受不了。

我还在还债。替我妈还。我上大学时,她因为投资失败,以我的名义办了多张信用卡套现还债。市面上所有耳熟能详的网贷平台,我都欠过。毕业时,别人都是高高兴兴开始新生活,我却背着小5万块的债务。

我当时每个月都得还2000块。这笔钱,是我再难也要挣到的。

欠过钱的人都知道,债务就像滚雪球,滚到一定程度,欠款会越还越多,有一个月没还上,就会引发连锁反应——我刚参加工作那会不知道,工作不努力,花钱也大手大脚,结果发现,不但债务没少,我自己还得去借钱,用作日常开销。

现在我已经掌握好收支平衡了。但也没攒下什么钱。我的想法是:债务没清空,我就不回家。

从2020年3月开始参加工作,我就没回过家。其实我也想家。最近身边的朋友都在追一部电视剧,叫《开端》。看着他们追剧,我更想家了。我以前不看电视剧,但2020年疫情在家的三个月,我每天都躺在床上和我妈追剧,几乎看遍了所有经典的剧。

现在想想,那三个月还是挺美的。

同样勾起我思乡情绪的,还有前些天老板买的猪头肉,这是我爸最爱吃的菜。我爸是星级酒店的大厨,什么佛跳墙、开水白菜他都会做。但他不喜欢吃这些,就爱吃菜市场卖的猪头肉。

我还有一个亲妹妹。两年前我离开家时,她刚上小学六年级。我妈给她买了一款能用微信的手表,平时有什么事,她都会用微信和我说。那时候她的微信好友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她上了初中,有了自己的圈子,微信里新加了十几个同学,跟我聊天的时间也明显少了。

我当然希望见到他们,但不是以现在这副模样。

在我老家,年轻人回家过年,都习惯给家人买一大堆礼物,聚会时也都会炫耀自己今年赚了多少钱。其实我这一年,也赚了十几万,但卡里的余额,常年不超过1000块。我知道家人不会嫌弃,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见到他们的时候,能够更光鲜一点。

对于未来我还是挺有信心的。我算过,按照现在的进度,再过4个月,我就能把债都还清了。明年春节,我一定要回家去,热热闹闹过个大年。

当然,今年虽然是一个人过年,我也没打算凑合。我已经提前订好了一间中高端酒店和一桌子菜,除夕那天父母一定会和我视频,我希望他们看到自己的儿子过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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