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TMT记者 新月

赵方（化名）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受到现金贷广告的骚扰了。自从在抖音上迈错了第一步，如今的他已毫无个人隐私可言。据他回忆，最严重的一次，他一天就接到18个推广现金贷的广告信息，包括电话、短信、微信等各种形式。

这一切都要从数日前说起。因为在抖音上刷到了一款名为“米财”借款软件的广告，并在该App内首页醒目位置处下载了其推荐的另一款借钱App“银开心”，赵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个人隐私和财产的损失。

他告诉蓝鲸TMT记者，在个人信息被泄露以后，自己也曾反抗过，但电话那头的人既不愿意告诉他是从何处获得的信息，也会在他不耐烦时，用更粗俗的言语直接诅咒他和家人。在被骗之后，他尝试过报警，在微博上艾特崔永元和央视新闻，但并没有获得更多关注，维权之路仍遥遥无期。

下载抖音推荐的现金贷pp后，用户银行卡遭遇莫名扣款

“我在外面看到这些App，想下载的时候就去应用商店搜索，能搜出来就下载，搜不出来就算了。”赵方认为自己在该类产品的选择上已经算是比较谨慎了，然而还是中了招。他表示，自己那时正好考虑想要做生意，所以在抖音刷到现金贷App的时候就把名字截图保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界面此前报道，一大批现金贷产品开始“侵袭”抖音，之后，抖音的现金贷广告有所收敛；如今，距离媒体曝光不到40天的时间里，抖音的现金贷广告又“死灰复燃”。界面在文中共罗列44家平台的现金贷、信用卡等各类广告，而赵方所提到的这两款都不在名单之上。这意味着，要么是此前媒体统计并不齐全，要么是又有新的现金贷平台加入到抖音的广告商行列。

“抖音这么大的平台，我以为他们是可靠的，所以没怀疑就下载了。谁知道抖音为了挣钱什么广告都接。”赵方说道。他将手机中的部分截图发给记者，除了米财，他还刷到过团子（另一现金贷App）和360借条的广告。但由于团子之前在应用商店未能搜到，他便放弃了。

值得一提的是，记者在网上搜索“银开心”，与之相关的信息少之又少，仅有的公开信息显示其隶属于上海造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甚至连官网都没有搭建。该公司经营范围包括从事网络技术、计算机技术、通信设备技术领域内的技术开发等，并无任何涉及小额贷款等金融业务相关的资质。同样，米财这款产品背后的运营主体，也难寻踪迹。

一位互联网金融从业人士告诉记者，对部分现金贷平台来说，能让客户借到钱是首要目标，一般有其他网站能够进行导流，再加上网站自身开发和维护成本较高，所以只要有一个App就行。

据赵方回忆，他在“银开心”上仅仅是完成了注册步骤，填写了身份证号、手机号、居住地址、户籍地址等个人详细信息，在未签署任何用户协议的情况下，就遭遇了现金贷广告“轰炸”和扣款诈骗。

“钱借出来肯定要有银行卡收钱，只说是绑定收款银行卡而不是扣款银行卡。等我天真地把银行卡绑定之后，不到3分钟就被扣款了。”赵方说，对方从银行卡内分两次扣款，共计167元。同时有短信提示该笔扣款用于购买个人申请资格评估，在扣款前，他的银行卡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捆绑至另一第三方支付平台易宝支付。

上海汉盛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旻对此表示，根据我国《广告法》规定，抖音、米财作为广告发布者，对其发布的广告负有审查义务，审查范围包括现金贷平台的主体资格及相应行政许可、广告商品或服务是否客观存在、广告内容是否符合法律要求等。

对于赵方的遭遇，李旻律师建议，他可以通过以下途径维权：第一，要求银开心删除有关信息并采取措施制止信息泄露；第二，向公安部门报案，或向互联网管理部门、工商部门、消费者协会等机构投诉举报；第三，要求银开心赔偿损失。

“对抖音来说，其大部分用户为年轻人，本应肩负起用户保护责任，对内容审核更加慎重。然而，近期抖音大量出现的现金贷广告，其中不乏存在高利贷、暴力催收、恶意扣款等问题的平台，如抖音在现金贷广告的审核方面未尽到审核义务，除承担赔偿责任、受到监管部门的处罚外，还可能出现用户的大量流失。”

受骗人数快速上升，抖音广告策略遭质疑

记者发现，在聚投诉官网上，因为银开心而受骗的投诉案例正在以日均新增数十起的速度疯狂上升。截止至出稿，针对银开心的投诉已达190起；从个人投诉说明中来看，受骗金额主要集中在167元至199元区间，合计涉及金额超过3万元。

互金专栏作者肥皂指出，现金贷行业属于在过去罪无可赦，但如今又其情可危。大部分平台已经倒下，仅存的幸存者获取生路的办法就是瞄准抖音这样拥有高日活的诱人平台。对抖音来说，这种涉及宣传的做法严重与金融要约不符。

针对互联网金融机构的广告宣传，中央与各地互联网金融协会都曾印发过相关文件。2018年2月，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发布了一份有关开展金融广告治理工作的通知。通知中强调，重点打击非持牌机构发布违法违规的广告行为，切实保障金融消费者知情权、财产安全权等基本权利。对于为违法违规金融广告提供传播平台的互联网站等广告发布方，协调相关部门采取相应处理措施。

“抖音的用户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从它的用户产品门槛来看，它发布现金贷平台的广告，能吸引多好的借款人呢？这是个问题。”业内分析人士指出。对于年轻群体来说，消费需求旺盛，但还款意愿与还款能力却又不足。考虑到这一点，抖音在现金贷广告上原本应该更加慎重。

根据艾瑞APP指数统计，截止2019年1月，抖音使用人群中，24岁及以下年龄圈层的占比25.84%，25至30岁的年龄圈层的占比29.48%，二者合计达到55.32%。若将这一数据同比2018年4月来看，抖音年龄在24岁及以下和30岁及以上的用户数量占比都在相对减少，25岁至30岁之间成为用户主力的趋势明显。这难免令人怀疑，抖音的广告策略究竟是否合理。

（数据来源：艾瑞APP指数）

记者从业内知情人士处获悉，互联网金融公司在前述类型的平台上投放，虽然点击率通常都只在1%至2%之间浮动，但是单月投放量在数百万甚至是接近千万的平台都大有存在。这意味着就算是最低1%的转化，都能在当月带来几十万的营收流水。

一直以来，业内对于技术是否有价值观始终存在较大争议，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一位知乎匿名工程师曾对记者表示，技术本身并不存在价值观，其所反映出的价值观应是体现用户的价值观。字节跳动创始人兼CEO张一鸣曾表示，创业的过程中，他把精力过多放在了企业的增长上，却没有采取足够措施来补上其在平台监管、企业社会责任上欠下的功课。从抖音现金贷广告死灰复燃、再一次坑害用户的情况来看，张一鸣或许还需要继续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