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技新知 茯神
自张勇的“1+6+N”拆分，到吴泳铭的“战略聚焦”，阿里巴巴的收缩态势维持了将近两年之久，最近又一刀砍在了昨日黄花“元宇宙”上。
11月的第一天，有媒体收到消息称，阿里旗下的元宇宙服务品牌元境团队进行了大裁员。10月31日是很多员工在职的最后一天，位于杭州和上海两地的团队都被波及。
很快，元境官方出面解释：“由于元境在元宇宙基础设施层面已经完成搭建，业务重心转向元宇宙应用，在该目标下，组织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元宇宙这个“过气网红”的退潮，去年就早已开始。
2023年初，微软解散了刚成立四个月的工业元宇宙团队；2月，腾讯宣布游戏XR业务变更硬件发展路径；4月，为了元宇宙改名的Meta在持续亏损压力下大规模裁员技术部门；到了年底的11月，字节重金收购的Pico也黯然退场。
阿里的云境能够多坚持了一年，似乎饱含了整个集团对OS（Operation System操作系统）业务的倔强。从与阿里云前后脚诞生的手机操作系统YunOS折戟沉沙，到与上汽合作成立斑马智行，转战汽车操作系统AliOS的高开低走，阿里对于云境的期望继承了遗志，曾将其定义为元宇宙操作系统。
事实上，元境团队脱胎于2019年成立的阿里云游戏事业部，以实时云渲染、实时云流为主要核心技术，服务游戏、文旅及其他商务行业。在2021年借着市场上元宇宙概念盛行的大潮，元境品牌发布后的首个产品，也是一个云游戏开发者平台。
不管云境是真的为了元宇宙OS而生，还是顺应市场热情布局的闲棋，只要其无力自我造血生存，那就是整体收缩的集团眼里容不下的沙子。面对操作系统这样一种高风险、慢收益的商业模式，阿里即使历史上多次渴望，短期内也只能继续雪藏。
折戟元宇宙
全球科技大厂几乎都在元宇宙赛道上试了错。
三年前，伴随着比特币的疯涨和加密货币概念的普及，元宇宙一夜之间成为科技圈里的明星。比尔·盖茨曾直言预测：“元宇宙将极大地改变未来人们的工作，远程办公会把更多人拉进元宇宙。”
可热浪持续了不到两年，生成式大语言模型横空出世之后，大佬的喜新厌旧不加遮掩。比尔·盖茨又公开表示：“ChatGPT出现的意义，不亚于互联网和个人电脑的诞生，人工智能具有革命性，是一项重大技术。Web3没那么重要，元宇宙不具有革命性。”
资本的用脚投票比意见领袖的发声更为有效，风投基金的转向让一众创业公司，火速把身上“元宇宙”的标签改成了“大模型”。如今国内被称为大模型六小龙之一的MiniMax，就是其中的代表。
一位在广州坚持元宇宙赛道的创业者对「科技新知」表示：“元宇宙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一家能够盈利的代表企业作为标杆。ChatGPT虽然也没让OpenAI赚到钱，但与微软自身业务的结合，算是有了具体的落地形态。”
就在元宇宙“暴雷”前夕的2022年，Meta的公开财报显示，其元宇宙部门Reality Labs的业务营收为21.59亿美元，运营亏损达137.17亿美元，相比上一财年亏损进一步扩大。而微软在今年最新的财报中表示，在过去六个月里，微软Azure OpenAI服务的使用量翻了一番；人工智能服务为本季度Azure云收入增长33%贡献了12个百分点。
对于投资人来说，看着PPT凭空想象出一个饼，和看到别人已经画出来一个饼，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我们现在把大模型的技术应用到了原来的元宇宙产品当中，这样更符合投资圈的口味。元宇宙本身就是多种信息技术集成应用的产物，可能正因为这样才显得空泛，让人看不见摸不着。”上述创业人士面对元宇宙的C位被ChatGPT替代，也作出了妥协。
目前，Meta纵然在大模型上奋起直追Open AI，但当初的All in元宇宙战略同样有不菲的回报。根据Counterpoint 发布的报告显示，2024年第二季度全球VR头显出货量同比下降4%，环比下降28%，其中Meta以74%的市场份额遥遥领先，且跟第一季度相比市场份额暴增10%。
一家独大的Meta，主力产品是售价499.99美元起步的Quest 3，在今年4月，还对第三方开放了名为“Meta Horizon OS”的操作系统。这款名副其实的元宇宙操作系统，不仅吸引到更多软件开发者，还让华硕、联想等硬件企业产生兴趣。
同为元宇宙操作系统，阿里元境的失利，可能正是由于没有合适硬件载体的支持，既不能及时回血，短期内又看不到实物。但曾经在手机和汽车两种硬件类型上，打响过OS之战，阿里未胜的教训更值得吸取。
OS坎坷路
阿里对于OS业务的向往，曾和社交业务一样执着，也一样遗憾。
2013年，阿里新成立的网络通讯事业部，推出了移动社交APP来往，面对腾讯微信的攻城略地，铩羽而归。两年后，负责人无招带领团队，二次创业上线了钉钉，终于弯道超车修得正果。
更早的2012年，一手打造了阿里云的阿里前CTO王坚博士，再度领衔推出了YunOS，希望借助阿里云的庞大运算资源，让用户手上的云OS实现无限可能。看似天衣无缝的蓝图，其实背后隐藏杀机。
YunOS先是与国产手机品牌天语、海尔合作试水，随后在进一步与宏碁手机合作时，于2012年9月13日的发布会开始前一小时发生变故。后者由于受到了谷歌的施压临时取消了合作。
“如果在新产品上搭载阿里云操作系统，谷歌公司将会解除与其安卓产品的合作和相关技术授权。”据媒体透露，这是二者闪婚闪离的关键因素。
不容挑战的谷歌后来又公开发布声明，将以自主操作系统之名宣传的YunOS定义为“非兼容版安卓系统”。外界对于“自主原创”的质疑蜂拥而至，YunOS团队不得不出面解释称，手机上的安卓系统架构基本包括底层开源Linux、中间层虚拟机和上层应用框架三个层面，其它手机厂商所做的“再开发”是指自己定制应用层，而阿里深入至中间层，打造了自有的虚拟机。
被动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YunOS后续只能与一众低端国产手机品牌合作，目标客群商业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2014年阿里通过近6亿美元投资魅族获得上机权，但自身难保的黄章终究没能帮助王坚挽回名声。后者在阿里内网一度被嘲讽为“骗子”，还在年会上失声痛哭。
上机失败的YunOS展开自救非常迅速，2014年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汽车操作系统之上。那时的王坚虽然已不再管理日常事务，但他与上汽CIO和系统首席架构师张新权意气相投。
另外，刚被阿里收购的高德地图就给上汽做过车联网项目，一款命名为“斑马”的互联网汽车项目就此而生。
斑马拿到的剧本是一个高开低走的故事。第一款搭载斑马系统AliOS的荣威RX5上市后订单很快破万，半年销量就达到了10万级别，并长期问鼎同类车型的月销冠。
但与同一时期入局车载OS的百度、腾讯一样，斑马很快遭遇与整车主机厂博弈的难题——数据和用户到底该由哪方掌控。最终的结果已被市场验证，互联网大厂成为倒下的先驱者，上汽高管日后还发出“灵魂论”的诘问。
斑马被持续亏损绊倒在新能源势起前夜，却成为国内车联网行业的黄埔军校。团队核心成员陆续出走，加盟到小鹏、威马、长城等新老车企。而AliOS如今仍在上汽与阿里合作的新能源品牌智己汽车上发光发热，挣扎在造车新势力一线。
向周期低头
商业市场上最基本的价值规律，决定了万物皆周期的循环。踩中了上升周期，就成了风口上的猪，早一点或晚一步都有可能沦为优胜劣汰的牺牲品。
回首阿里三番布局OS业务，押注的分别是手机、汽车、元宇宙三个行业，各自迎来智能周期、新能源周期、全景数字化周期的转折点。
手机OS晚了一步，被谷歌的专利杀手锏绞杀；汽车OS和元宇宙OS则都是早了一些，前者被后来人摘了桃子，后者更是整个赛道只能继续蛰伏。
「科技新知」从一位前YunOS团队成员处了解到，YunOS立项的时候安卓还并没有在全球市场范围内显露王者之相。团队一致认为事有可为，在底层开源代码的基础上重写了自主产权代码，却没想到谷歌早已在这个层面布局了诸多专利。第一波失利后再要重整旗鼓，却发现安卓已借着除苹果外的主流手机厂商，在世界各地插满旗帜。
汽车OS上的第二战，不管是当时的斑马AliOS，还是百度的Carlife、DuerOS，本质上仍没有脱离车载娱乐系统的概念，只是把互联网加在了汽车上，而没有融合为真正意义上的互联网汽车。
同样是2014年成立的蔚来、小鹏，几年后都拿着海外的QNX系统或部分与安卓结合，打造出自己的智能座舱方案，与新能源汽车的融合也更彻底，让AliOS瞬间失去初亮相时的惊艳。
阿里巴巴完美踩中了中国互联网从无到有的“黄金二十年”大周期，三次错失OS业务上的小周期也只能称为瑕疵。如今整个互联网行业跨过而立之年，进入新的周期阶段，聚焦、增效、回报成为包括阿里在内所有互联网大厂年终PPT上的关键词。
吴泳铭等新一届领导班子的接棒，马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发声，都在昭示着“阿里回归阿里”。有二级市场的投资人对「科技新知」表示，“如果阿里只有电商业务，可能市值要比现在反而更高。”
在这样的背景基调之下，或是挑战寡头，或是超前布局的OS业务，甚至都够不上鸡肋的级别，是必须要为核心业务的主动降本减负的角色。
不过，低谷终会有走出的一天。根据东方证券的统计显示，在2021年的行业转折点之后，互联网公司整体收入增速告别正数，只有-4%；而经过各种转型调整，2023年-2024年行业的收入增速分别为6%和11%，更亮眼的其实是行业的利润增速，分别达到了17%和33%。
在低谷中前行的阿里们，同时也在为下一个周期之战积蓄粮草。当反弹的那一刻来临，阿里的OS业务可能会又一次吹响不甘心的冲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