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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伦没票,代抢费四位数。”这是一位黄牛对周杰伦“嘉年华”世界巡回演唱会上海站售票情况的答复。
政策加码也没能完全遏制黄牛行业。虽然拿已经公开售卖的强实名票没办法,但未公开售卖的那部分票仍旧供养着黄牛行业,并衍生出了更多溢价高昂的代拍服务。
除了黄牛以外,二级票务平台同样依赖非公开售卖门票供养,但由于普遍存在着票源复杂多样且难以追踪的情况,此时官方加大对于演出行业票务管理的力度,对于二级票务平台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演出井喷、政策加码
2023年,伴随着后疫情时代到来的是线下演出的井喷。据灯塔专业版《2023暑期演出市场用户观察》公布的数据,2023年暑期(7.1-8.31)全国演出市场(不含娱乐场所演出)场次为11.02万场,较去年同期增长301.53%;演出票房收入102.77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792.41%;观演人数3256.19万人次,较去年同期增长806.70%。在诸多演出项目中,演唱会、音乐节等扛起了票房的大旗,以刚过去的8月为例,8月演出的上演票房达到了12.78亿元,其中演唱会贡献的票房就达到了10.10亿,在所有类目中占比85.4%。
演出市场的热闹,除了疫情阴霾的褪去,也因为头部音乐艺人的带动作用。以近期在天津奥林匹克中心举办的“周杰伦嘉年华世界巡回演唱会天津站”为例,演唱会持续四天,在这期间内,据携程平台数据显示,演唱会总计观众人数18.5万人次,累计综合消费带动超过30亿元。此前,据媒体报道,5月底至6月初的五月天演唱会期间,北京全城住宿预订量较2019年同期增长约300%,演唱会现场鸟巢体育场周边五公里的住宿预订量上涨2400%。今年以来,除了周杰伦、五月天,张韶涵、TFBoys、薛之谦、伍佰等知名艺人都接连举办了演唱会。
一时间,“演唱会火爆”、“演出井喷”等字眼遍布各大媒体。伴随着演出火热的是黄牛与监管的之间的猫鼠游戏。
据媒体报道,今年8月份,西安警方已查获非法倒卖门票8起,各类证件门票86张,抓获涉票涉证违法犯罪人员58人,其中刑事拘留2人、行政处罚31人、批评教育25人。9月初,武汉警方在张学友演唱开演之际也抓捕了3名黄牛。合肥、天津、泉州等有演唱会的地方,都有黄牛被抓的新闻出现。抓捕黄牛新闻频出的背后恰恰也反映出演唱会井喷的另一面——黄牛的猖獗。
蓝鲸财经记者也从社交平台上了解到,有很多追星的人,为了可以更快拿到偶像演出的票并且有一定营收,转而去做票务,但所谓的票务更像是线上黄牛。韩国男子偶像团体组合TREASURE的粉丝yuki表示,她是通过朋友圈了解到可以做票务,交了188元的“代理费”、进了群,但是“他也不会教你怎么引流、怎么经营一个号”。而拿票的方式,就是根据群里发布的消息去找需要买票的人,据yuki反映,票因为溢价严重根本卖不出去,“比如薛之谦(演唱会)的广州站,1717的原票价,7500让我们卖”。
除了抓黄牛,监管政策也在不断加码。9月15日,文化和旅游部官网发布消息称,要加强观众人数在5000人以上的大型营业性演出活动(以下简称“大型演出活动”)的规范管理,强调要加强票务管理:大型演出活动实行实名购票和实名入场制度,每场演出每个身份证件只能购买一张门票,购票人与入场人身份信息保持一致;演出举办单位应当建立大型演出活动退票机制;进一步提高大型演出活动门票销售比例,演出举办单位面向市场公开销售的门票数量不得低于核准观众数量的85%。
此前,4月26日,文旅部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演出市场管理规范演出市场秩序的通知》,对在票务经营中发现有炒票问题或可能造成不良影响的,应当及时约谈演出举办单位和演出票务经营单位,督促整改。并表示督促演出举办单位、演出票务经营单位面向市场公开销售的营业性演出门票数量,不得低于核准观众数量的70%。
而上一次政策加码还是在五年前。2017年7月,文旅部发布的《文化部关于规范营业性演出票务市场经营秩序的通知》有关问题解读中,就已经提及了“面向市场公开销售营业性演出门票数量不得低于总票数的70%”,彼时起草这一通知的背景恰恰也是因为2015年、2016年间演出市场、尤其是音乐类演出市场蓬勃发展的同时,存在囤票捂票以及与黄牛勾连钞票的问题。
政策加码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黄牛。
蓝鲸财经记者从多位黄牛那里了解到,政策加码之后,黄牛们目前主要提供代抢服务,以及贩售非实名门票和开票之后的回流票。据黄牛介绍,非实名门票往往是不公开售卖的那批票。这些票往往包含了给赞助商的反票、供给媒体、行政部门、公共关系部分等。而回流票指的是消费者退票后重新回到主办方手里的票,可以重新实名,黄牛表示他们可以通过高价从主办方那里拿到这些门票进行售卖。
黄牛们售卖门票的形式也都不一样,一位黄牛表示,他可以通过录信息的方式帮忙拿到票,“录信息就直接选卖剩的座位”、“我们会发一个表给你,那个表有座位给你们选,之后等大麦那边给你们出票就可以了”;另一位黄牛则表示,需要消费者提供信息,然后就可以帮消费者实名买到票后邮寄到家。当被询问到门票来源的时候,他们都表示是从主办方那里拿的票。
面对强实名门票,黄牛们表示没办法篡改强实名门票的信息,也没办法二次售卖强实名的票。于是,在强实名的政策下,黄牛也衍生出更多的代抢服务。而代抢的价格也普遍较高,黄牛表示,周杰伦的票卖得最火热,“今晚(周杰伦演唱会石家庄站)代抢要四位数”。
政策加码之于黄牛无疑是一场灾难,但对于票务平台来说呢?
政策落地,倒霉的或许不只有黄牛
目前,我国国内票务市场包含的专业票务平台包括一级票务平台和二级票务平台,一级票务平台走单一定价的路线,与演唱会、音乐节等主办方直接合作,通常具有更权威的票务来源,以大麦、猫眼和纷玩岛等为主;二级票务平台则是根据市场进行定价,汇聚了更多、更杂乱的票务来源(包括不成行的散票、赠票等在内),有摩天轮、票牛等。此外,还有将票务作为补充业务的淘宝、咸鱼等电商平台以及携程、去哪儿等旅游APP。
如果只从字面来看,此次政策落地,对于上述一级票务平台来讲应当是有利的。
以业内头部、背靠阿里系的大麦网为例。一方面,大麦网依旧在今年演出市场大好的情况下乘风而上——据阿里巴巴2023财年截止6月30日的季度财报,阿里大文娱集团的收入为人民币53.81亿元,同期增长36%,财报中还表示大麦网受线下娱乐活动的需求增长带动,收入强劲复苏,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迅速。
另一方面,大麦网也在不断与黄牛割席。今年在“TFBOYS十年之约演唱会”官宣之际,大麦官方微博曾发布声明,表示希望各位歌迷朋友一同用实际行动抵制“黄牛”炒票,并表示上述演唱会实行“强实名”入场,严格执行观演人一票一证的规定。随后不久,大麦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还介绍了其在保证购票规范、抵制黄牛上所作的努力,包括在购票环节,通过恶意流量清洗技术在网络层实时识别并拦截通过自动化手段发起下单请求的流量;在用户下单过程,使用智能风控平台,通过部署多维度的风控策略来识别和拦截“黄牛”;以及推出“人、证、票”强实名核验。
然而此前,大麦网却多次陷入舆论危机——在“TFBOYS十年之约演唱会”、“周杰伦嘉年华世界巡回演唱会”中,都出现了粉丝在大麦平台上蹲守抢票却遇到了门票秒空的情况,而在诸多二手平台、社交平台上却都出现了大量溢价票,由此引起粉丝质疑。而在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质疑大麦与黄牛勾结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相较而言,以摩天轮为代表的、更加依赖线上票房业务的二级票务平台,与黄牛有着更加暧昧的关系。
摩天轮官方称,摩天轮自身不销售任何票品和商品,平台上的票品均由入驻平台的商户自行挂售,且摩天轮要求所有卖家保证真票,假一赔三。另据媒体报道,摩天轮票品交付以两种方式为主,一种是平台统一收集验票后邮寄给指定买家;另一种则是卖家单独向买家交付。后者的票源往往难以追溯。
此前,据媒体报道,摩天轮还出现过虽然平台票务公司资质可查,但最后消费者购票后对接的却是个人黄牛的情况。浏览社交平台也能发现不少网友分享在摩天轮上被骗的经历。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摩天轮的官方说法如何,它事实上都留给了黄牛以生存空间。
9月6日,摩天轮票务关联公司上海驹旗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因违反《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实施细则》,被深圳市龙岗区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没收违法所得2.1万余元、罚款21万余元。处罚详情显示,当事人在入驻商家深圳广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营业性演出许可证》过期的情况下,仍允许其长期在摩天轮票务平台上进行票务经营,其行为构成了在演出经营活动中不履行应尽义务。
摩天轮作为二级票务平台的头部品牌,自2016年完成百万美元的A轮融资,到2018年7月完成6000万美元C轮融资,其在两年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五轮融资,融资金额以美元计过亿。这体现出了摩天轮在疫情之前的高歌猛进,以及资本对其的青睐。
完成C轮融资之时,摩天轮票务创始人崔杰夫对媒体表示,摩天轮票务仍坚持“海量折扣票”的定位。然而今年伴随着演出行业的复苏,摩天轮频繁爆出“3倍溢价卖周杰伦演唱会门票一个月还没出票”、“一千多元买两张演唱会门票,迟迟不出票还要扣手续费?”等新闻,这显然已经与官方提倡的“摩天轮希望将传统的二级票务市场通过平台实现购票的线上化,平台化,实现购票的透明和规范,从而消除信息不对称,避免诈骗、假票、跳票、虚报高价、线下交易繁琐等问题,使买票变得更透明、更高效、更规范”相违背。
伴随着今年线下演出行业的井喷,演唱会、音乐节等的门票供不应求、溢价严重,巨大的利润诱惑之下,无论是票务平台还是艺人经纪公司,都想要在疫情之后赶紧“回血”。然而,演出行业的一边是想要弥补失去的三年,另一边是不与黄牛勾结的道德和监管压力,最终该如何做出选择?这是每个演出行业从业者都得自己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