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途 周继凤

编辑|黎明

毫无预告地，12月14日，丰田一口气发布了16款电动车，涉及的车型涵盖轿车、SUV、MPV、跑车、皮卡以及K-Car等。

这家稳坐全球销冠宝座的车企（2020年丰田汽车的销量全球排名第一），此前一直对电动车嗤之以鼻。

掌舵人丰田章男曾数次炮轰纯电车。去年12月，他在日本汽车制造商协会年会上公开表示：“纯电动车被过度炒作”。

今年11月，丰田带头拒绝承诺到2040年逐步淘汰化石燃料汽车，反对签署《格拉斯哥零排放汽车和面包车宣言》（这一宣言在某种程度上被视为一份面向全球的禁燃令）。

没想到，打脸打得飞快。

1个月后，丰田“报复性”地发布了十几款电动车。在发布会上，丰田章男还做了一个长达10年的电动车转型计划——350亿美金用于新能源汽车相关的研发和设备投资，至2030年推出30款BEV（纯电动车），BEV全球年销量计划达到350万台。

丰田就差打出“搞纯电，我们是认真的”的口号。

作为“在电动汽车时代推广内燃机”的守门人，丰田为什么发生了360度的大转弯？

硬着头皮上场

丰田章男对纯电动车“say no”，理由似乎很充分：

在日本地区，如果所有汽车都由电力驱动，那么到了夏天将有可能出现电力短缺的情况。

目前，日本国内的电能主要由燃烧煤炭和天然气所供给，当生产的电动车数量越多，其所需的电能也越多，从而使得二氧化碳排放更加严重。

数百万汽车工作岗位可能会面临风险。

全球都在推动电动化转型、电动化已经成为了大势所趋，难道丰田章男看不清局势吗？

熟悉丰田章男的都知道，他是一位颇有战略眼光的生意人。2011年，丰田章男极具战略性的提出了“中国最重要”的口号，靠着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丰田汽车目前已经是全球市场占有率最高的车企。

丰田章男“炮轰纯电”，嘴上说的是路线之争，背后其实都是生意。

在燃油车界，丰田是绝对的宠儿。丰田汽车的全球市占率始终靠前。在中国，去年因为疫情车市集体陷入哑火状态，但丰田的销量依旧走出了一条向上的曲线。

日系车尤其是丰田现阶段最大的优势就是省油，一旦全面电动化，日系车企现有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更关键的是，丰田二十多年来一直选择押宝混动技术和氢能源，如果此时重新掉转船头布局纯电，曾经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丰田章男四处碰瓷不断发声，其实是为混动技术和氢能源技术摇旗呐喊，同时也为日系车企转型争取时间。

但时间不等人，2021年发生的种种，彻底打破了丰田的幻想，丰田到了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刻。

2021年是智能电动车最狂飙突进的一年。特斯拉一家车企的市值已经超过丰田、大众、通用等十余家传统车企之和。国内新势力蔚小理们在纯电领域先发制人，销量势如破竹，股价节节攀升。

警钟彻底拉响，留给燃油车转型的时间不多了。

曾经的燃油车霸主，纷纷恐慌于自己成为下一个诺基亚。看清楚局势的奔驰、宝马等传统巨头，马不停蹄地发布了全新电动平台，大举进军电气化、智能化。

全球车企都掉转船头选择了纯电路线，丰田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而且，纯电车的技术正在成熟。丰田担忧的电池续航和充电频率等问题也得到了部分解决。工信部的数据显示，纯电动乘用车平均续航里程从2016年的253公里提升至2020年的378公里。到了2021年，不少车企已经推出了续航里程在600公里以上的车型。

最关键的是，各国的新能源政策以及发展路径逐渐清晰起来。

自2015年以来，欧盟的一些国家已经宣布了停售燃油车的计划。比如，挪威要求，到2025年，境内出售的所有新车都是电动车，法国和英国也宣布到2040年前彻底禁售燃油车。

去年12月，日本政府发布了“绿色增长计划”，到2050年完全实现无碳排放，2035年要禁止销售新型汽油动力汽车。

如今，中国新能源乘用车的总销量几乎占据了全球新能源销量的半壁江山。对于整个新能源市场来说，中国市场的走向变得尤为重要。从2012年开始，中国新能源汽车发展已经基本确定了以纯电动为主要的发展路径。另一个汽车大国——美国如今也以纯电动为主要的发展路径。

各国的政策已经给车企指明了方向——走纯电动路线。

技术、市场、政策，都已经为纯电动车打开大门，丰田再不入场就来不及了，只能咬着牙硬上。

丰田章男低头了吗？

连发16款电动车，这意味着丰田彻底向纯电车低头了吗？

并没有。

丰田章男面对纯电路线依旧在徘徊犹豫。

在发布会上，丰田发布的多数纯电车都是概念车，部分车型依旧是基于现有的燃油车改造而来。丰田章男是这么解释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多元化和难以预测未来的时代。没有一个产品适用于所有人的选择。因此，丰田希望为我们世界各地的客户提供尽可能多的选择。”

换句话说，丰田推出纯电动车，更多是迫于现实压力不得不做出的妥协，而不是真的要押宝纯电动车路线。

在纯电之外，他们依旧没放弃混动和氢能源路线。

丰田计划投入的350亿美元中，只有一半是投向纯电动车方向的，剩下的一半用于包括混合动力汽车、燃料电池汽车在内的新能源汽车上。

相比于其他车企，丰田转型的决心也没那么大，丰田的目标是到2030年销售350万辆纯电动车，相当于目前销量的三分之一。而对手大众汽车集团则宣布，预计到2030年汽车销量的一半将是纯电动车。

数据来源 / 华尔街日报、公司官网 制图 /深途

在丰田的逻辑里，通往减碳道路的，不止是纯电一条道路，混动和氢能源才是正道。丰田认为，未来的新能源汽车技术线应该是从燃油车开始、以混合动力汽车为过渡，最终迈向以氢燃料电池汽车这个终极解决方案。

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丰田一直在沿着这条路发展。

丰田于1995年在东京车展上展示了第一款新型混合动力概念车，两年后，世界上第一款量产的混合动力汽车丰田普锐斯正式推出。自此之后，丰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混动王国。26年的时间里，丰田卖出了超过1000万辆混动汽车。

但由于沉迷于混动技术研究，丰田直到2019年才无偿放开相关的混动技术。专利技术开放的时间太晚，丰田混动技术的门槛又过高，越来越多的品牌选择放弃混动技术转而研发纯电技术。丰田没能建立起以混动为中心的汽车生态。在混动这条道路上，丰田缺乏支持者，不得不孤军奋战。

在布局混动汽车的同时，丰田也没有停止过对氢燃料电池汽车的研发。2014年，丰田拿出了首款可量产的氢燃料电池汽车。不过，氢燃料电池汽车成本过高，无法大规模商业化量产。氢燃料项目对于当下的丰田来说，是一项看不到赚钱希望也看不到商业化落地的买卖。

“混动、氢能源、纯电”三条路线并行对于当前的丰田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丰田已经停不下来了。

如果暂停混动和氢能源的研发专注研发纯电，沉没成本太高，丰田很可能丢了西瓜也捡不到芝麻。而另一方面，新能源变革的大方向是纯电路线，丰田为了保留住现有的市场份额，不得不转身投入纯电江湖，但如今的纯电江湖竞争激烈，在纯电领域一直落后，丰田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迟到生丰田，还有机会赶超吗？

回顾丰田的新能源发展史，你会惊讶地发现，丰田曾数次与纯电路线擦肩而过。

丰田早在1996年就开始研发纯电车，但是这家纯电急先锋最终选择了混动和氢能源两种路线，抛弃了纯电路线。

2010年，特斯拉Roadster横空出世，电动车有了与顶级跑车相当的速度。丰田看到了纯电的潜力，选择与特斯拉合作。丰田不仅斥资5000万美元购买特斯拉在未来IPO中的股份，还把硅谷附近的工厂（即现在的弗里蒙特工厂）卖给了特斯拉。作为回报，特斯拉帮助丰田造电动车。

这是丰田最有可能赶上时代浪潮的一次机会，但是丰田再一次错过了。因为电动车销量远没有达到预期，丰田与特斯拉的蜜月期结束，两家公司彻底决裂。

直到2021年，面对着与日俱增的竞争压力，以及禁售燃油新车时间表的临近，丰田不得不重新拾起纯电路线，马不停蹄推出纯电产品。

时隔20多年，纯电市场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丰田在纯电这条道路上，差得太多了。

且不谈特斯拉，国内造车新势力蔚小理们的车已经月销过万，哪怕大众汽车，也一口气上市了ID.3、ID.4、ID.6多款电动车，月销量也已经破万。

至于丰田，首款纯电车bZ4X，雷克萨斯首款纯电车LF-Z都还只是刚刚亮相。它的纯电平台e-TNGA平台，至今还没有一辆量产车下线。

在纯电动赛道中，除了电气化之外，最重要的是智能化。

普华永道曾在研报里系统地分析过大众ID系列：ID系列是优秀的电动车，但是不够智能。中国市场受到特斯拉、蔚来、小鹏、理想的带动，已经进入电动车的第二阶段：电动车+智能车。

不够智能的电动车，很难成功杀入中国市场。但在丰田章男12月14的发布会演讲中，只出现了两个词：电动车、电池，还看不到软件和平台等字样。丰田现在也没有开始真正布局智能化。

对于传统燃油车巨头来说，智能化纯电赛道是一条崭新的赛道，在燃油时代积累的能力无法平移到纯电市场。即便是6年前就开始坚决转型的大众，如今面对竞争局势依旧颇为苦恼：“我们是内燃机世界的佼佼者，但在我们称之为NEW AUTO 的新世界里，等待我们大众的是之前从未经历过的战争。”

对于丰田来说，手中可打的牌实在不是很多，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固态电池。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副理事长欧阳明高曾表示：“从国家角度来看，日本对于全固态电池最为重视、做得最好、规模最大……相比之下，日本较中国超前5年。”

丰田给自己立的flag是，在2030年前实现年销350万辆电动车的目标。这一目标对于如今的丰田而言是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丰田要补的课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