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投资者网 蔡俊
2021年8月底，誉衡药业的“赛帕利单抗”获批上市，成为第六款国产PD-1。这款抗癌“神药”，在国内将越来越普通。
抗癌药市场是个江湖，里面有各路人马，有你我纷争。从开始到现在，PD-1与中国始终有不解之缘。PD-1的江湖，也经历了从万丈豪情到走向内卷，并终将渐入平淡。
2018年至2021年，PD-1的中国故事见证了国产药从仿制转向创新。大浪淘尽，大江东去，多少人物和企业在此中浮沉，耐人寻味。
PD-1的前世今生
2001年，美国Medarex公司实验室，华人科学家、武汉大学生物系毕业的王常玉带领他的团队开始新药研发。谁曾料想，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日后将开发出抗癌领域的“神药”。
“神药”的名字叫PD-1，学名免疫抑制剂。之所以被冠以“神”，是因为PD-1的广谱性。在此之前，抗癌药只能在各自细分癌症“单兵作战”，但PD-1如同全能战士，可治疗多种类型的癌症，是抗癌药的重大突破。
经过十多年的研发，PD-1逐渐开花结果。2011年，Medarex被百时美施贵宝收购；2014年，王常玉发表PD-1的学术文章；同年，PD-1以商品名Opdivo（俗称O药）在美国、日本获批上市。
一个划时代的抗癌药就此诞生。O药之后，默沙东也成功研发出PD-1药品Keytruda（俗称K药）。2017年，O药和K药的全球销售额分别为57.63亿美元（约370亿元）、38.09亿美元（约250亿元）。
一年后，O药和K药正式获批入华。2018年8月，O药国内上市首日的销售额突破5000万元。分销两家药品的上海医药在当年三季报披露，报告期内O药和K药的总分销收入达3.4亿元。
创新与进口、追捧与狂热，PD-1自研发起就与中国有不解之缘。O药上市后，王常玉离职到辉瑞担任肿瘤免疫部总监。2016年，王常玉辞又辞任回国，与陈博共同组建康诺亚。陈博此前最被人熟知的履历，为君实生物的总经理兼首席科学家。2018年12月，O药和K药开售几个月后，君实生物的拓益（商品名）就获批在国内上市，成为首款国产PD-1。
故事到这里，PD-1的国产化有了江湖味道。医药研发也是一个江湖，王常玉和陈博都从事PD-1开发，只是一个在海外、一个在国内。不同的是，王常玉在药品上市后功成身退；陈博离开时药品还在临床阶段，但他为君实生物留下研发骨干，为国产PD-1上市打下基础。
从此，王常玉和陈博离开PD-1江湖。两人创立的康诺亚，选择自身免疫赛道。2021年7月，康诺亚成功登陆港交所，开盘市值超200亿港元。
探路者离开，但PD-1的江湖故事还在继续。兴业证券在一份报告中曾估算，国内PD-1市场规模约700亿元。700亿元的市场，容得下各路人马，也容得下江湖的纷争。
国产PD-1进医保
PD-1市场的大爆发，远超乎预期。2018年12月至2019年12月，4款国产PD-1获批上市，先后对应的企业与商品名为君实生物的拓益、信达生物的达伯舒、恒瑞医药的艾瑞卡、百济神州的百泽安。
PD-1江湖，由进口的双龙戏珠，迅速进入到国产的百家争鸣。
国产涌入市场的第一轮冲击，当属药价下调。100mg药品的零售价，O药、K药、达伯舒分别为9260元、17918元、7838元。咨询机构弗若斯特沙利文还有一套更系统的“PAP费用”，即假设了患者体重、用药周期、赠药福利等条件，对单个病人的全年费用进行估算。2019年，O药、K药、拓益、艾瑞卡、百泽安的PAP费用分别为22.2万元、32.3万元、10万元、11.9万元、10.7万元。
不过，虽然国产药出击凌厉，但进口药仍不愿降价。很快，国产PD-1的第二轮冲击到来。
2019年11月，医保谈判拉开大幕，新一轮的刀光剑影上演。由于参与药品必须在2018年获批，因此真正参与的企业仅有君实生物、信达生物，以及两家外资。
医保谈判的本质，是国家希望企业降价换取药品进目录，如此一来，患者负担可以减轻，药品销量可以大涨。不过，PD-1的降价幅度成了各方博弈的焦点。
最终，信达生物的达伯舒以降价63.73%胜出，独家进入2019年国家医保目录。此前，100mg的达伯舒售价7838元；进目录后，同规格的达伯舒售价2843元。换成PAP费用，达伯舒全年10.2万元。
君实生物的落选，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自拓益上市后，全年PAP费用保持在10万元。拓益进目录必须降价，君实生物或无法承受更低的PAP费用。
就此，江湖风云突变。2020年，百济神州、君实生物、信达生物、恒瑞医药等PD-1的国内销售额分别为1.6亿美元（约10.3亿元）、10.9 亿元、24.9 亿元、48.9 亿元，同期O药和K药在华销售额为4.6亿元和24.1亿元。
这里面，恒瑞医药积累了常年的营销优势，百济神州的销售团队在组建期，信达生物和君实生物最具可比性。2019年，君实生物、信达生物的PD-1国内收入分别为7.7亿元、10.2亿元；医保谈判后，2020年信达生物的22.9亿元远超君实生物的10.9 亿元。医保效应，可谓立竿见影。
价格内卷化
江湖不缺故事，也不缺人物。时间到了2020年，整个市场都在瞩目百济神州。
百济神州的创始人，为欧雷强和王晓东。欧雷强是John V. Oyler的中文名，这位来自美国的MIT毕业生，先后任职麦肯锡和4家医药企业。2010年，欧雷强与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所长王晓东联合创办百济神州。
多元化的团队、高投入的研发，百济神州在中、美两国同时启动各项工作。业内对百济神州的评价，这是一家外资风格的中国企业。其董事会成员，11名董事中有7名非东亚面孔。从研发到营销，从基层到高管，百济神州都刻着国际化基因。
不过，PD-1市场是以销售论英雄。2018年，吴晓滨出任百济神州的总裁兼中国区总经理。此前，吴晓滨先后在拜耳、惠氏、辉瑞负责营销业务。上任伊始，吴晓滨就筹划组建销售团队，2020年百泽安正式上市后，百济神州的团队快速扩张。截至2020年，君实生物、信达生物、百济神州的销售人员分别为912人、1284人、1929人。
2020年12月，医保谈判再度拉开大幕，各路人马齐聚北京。与一年前相比，各家企业各有改变。恒瑞医药优势稳固，百济神州异军突起，率先进目录的信达生物聘任前赛诺菲全球研究负责人出任总裁。而君实生物，核心技术人员武海辞去副总裁，但仍担任董事。
最终，三家国产PD-1全部谈判成功，进入医保目录。纳入后，恒瑞医药的200mg艾瑞卡最新中位价2928元，降幅85.2%；君实生物的240mg拓益最新中位价2101元，降幅70.8%。因为规格有所差异，换成年用药费，恒瑞医药、百济神州、君实生物分别为7.61万元、7.56万元、7.06万元，各自降幅达36.1%、29.3%、29.4%。
人在江湖，对手出剑自己就得出招。再度无缘医保的O药和K药先后推出援助方案，年用药费各自下降至11万元、7万元。信达生物也与北京康盟慈善基金会联手发起救助计划，患者自费3.98万元便可享受达伯舒2年的使用权。
江湖的故事到了这儿，内卷已然明显。
平台价值决定未来
2021年的PD-1江湖，内卷变本加厉。各家企业的刀光剑影，蜕变成刺刀见红。
期间，康方生物、誉衡药业的PD-1获批上市，至此国产PD-1多达6款。其中，康方生物100mg的PD-1定价4875元，组合配套计划后，患者2年只需3.9万元。
江湖的纷争，自2020年医保谈判后，也有所改变。2021年上半年，百济神州的百泽安国内销售额达0.75亿美元（约4.86亿元），同比上涨154.8%。恒瑞医药、信达生物、君实生物都没有公开同期PD-1的销售额。不过，信达生物提到同期半年内销售人员增加833人，达到2117人。
江湖如潮水，有涨潮就有退潮。2018年，入局PD-1的企业万丈豪情；2019年，医保谈判独家欢喜；2020年，价格走向内卷；2021年，故事渐入平淡。
平淡的篇章里，各家企业都努力拓展适应症。适应症可视作细分癌症，适应症获批越多代表药品销售的群体越多。截至2021年6月，恒瑞医药、百济神州、信达生物、君实生物的PD-1在国内获批适应症分别为6项、5项、4项、3项，其中2021年各新增2项、3项、3项、2项。截至同期，O药和K药在华共获批5项和7项。
越来越多的PD-1，越来越多的国产药，越来越多的适应症。从研发到销售，从融资到上市，PD-1江湖不只有“卖药”，还有资本的身影。
目前为止，百济神州在美国、中国香港上市并已在上交所科创板过会，君实生物也实现A+H股上市，信达生物在香港上市。截至2021年9月15日，三家起步于PD-1的企业，百济神州、信达生物、君实生物的港股市值分别为2735.8亿港元、927.6亿港元、583.2亿港元。
这里面，企业的估值与销售额没有正向关联。信达生物的PD-1收入最高，但估值远少于百济神州。其中门道，或在于资本更认可百济神州的平台价值。
平台价值，是指企业成功搭建了一套能不断高效研发的体系，让后续研发的工作量和技术难度下降，且成功率提高。简单说，企业的平台成功研发出PD-1，若还能以高成功率的方式快速开发出其他新药，那么该平台的价值就非常高。
截至2021年6月，除了PD-1药品，百济神州、信达生物、君实生物分别有2款、1款、1款新药实现商业化。其中，百济神州的BTK抑制剂百悦泽在中国、美国、以色列、阿联酋、加拿大等国上市。
江湖终将沉寂，PD-1只是起点，留下的研发平台才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