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6日，美国先锋集团官网(Vanguard Group)挂出一则讣告，集团创始人、“指数基金之父”约翰·博格(John Clifton Bogle，又称 Jack Bogle)于当地时间周三在家中去世，享年89岁。

约翰·博格是美国投资界的传奇人物。1975年，他以复制、追踪标普500指数为架构，成立了全球第一个指数型基金“第一指数信托投资”，为全球基金行业开启了新的篇章。1977年，博格又采取了旗下基金免手续费的销售制度，动摇了华尔街由来已久的利益模式。

纽约大学法律和金融系教授威廉·艾伦(William T. Allen)曾对他如此评价：“约翰·博格的一生正是反映了对于职责、荣誉、直率、勤勉、服务大众这些概念的深深承诺，而这正是对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最完整的总结。在一个恭维某人具有某种‘高尚品德’的年代，他的一生提醒我们，生命的价值是由他如何影响别人的生活来衡量的，而不是由他的名望或者财产来衡量的。”

他不仅仅是美国共同基金业的标杆，也是值得全球金融证券界高山景仰的典范。

以先锋为名

出生于1929年的博格，曾读于普林斯顿大学经济系。20岁那年，博格在为毕业论文寻找选题期间，接触到了一篇关于基金行业的报道——“Big Money in Boston”，由此激发了博格对基金行业的兴趣。此后，博格用两年的时间深入研究了当时鲜有人知的基金行业，并以此为题，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

论文写成后，博格将文本寄送给基金行业中的重要人物——惠灵顿管理公司(Wellington Management Company)的掌门人瓦特·摩根(Walton Morgan)。摩根对这位年轻人非常赏识，邀请他毕业后加入威灵顿公司工作。从这里出发，博格踏入了为之奉献一生的基金事业。

然而，在1973年至1974年的美股下跌期间，博格在管理层的内部纠纷中失去了公司董事会的支持，在董事会投票表决后被撤职。

随后，博格自立门户，以英国海军将领纳尔逊在尼罗河战役使用的船只HMS Vanguard为名，取其茫茫大海中的独行先锋战舰的寓意，在1975年成立了The Vanguard Group。日后，博格也常用“船员”称呼先锋集团的员工。

在博格的自传中，他将先锋集团所肩负的使命，比喻为一场“先锋实验”。在这场实验中，博格要走的不是“人迹罕至的那条小径”，而是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早在博格的毕业论文《投资公司的经济作用》中，他就已经对基金行业的理想结构形成了自己的概念。他认为，基金公应该以“尽可能最有效、最诚实以及最经济的方式”运营，“共同基金的主要功能就是管理其组合。其余都是次要的……可以通过降低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的方式来实现未来行业增长的最大化”。

此后，先锋集团创造了一种新的基金公司结构，并以Vanguard命名，博格的早年理想也由此付诸实践。基金投资者，即基金份额持有者，同样也是基金公司的股东。基金采取公司制模式，在扣除基金所有成本之后的收益全部归基金持有人，即基金公司股东。所以，基金公司为持有人赚钱，就是为股东赚钱，不再计提固定比例管理费，所以随着公司管理规模的扩大，基金费率持续降低。

这种开创式基金公司架构，在起初被同业称为"旁门左道"，并预言先锋基金必然会失败。但恰恰是这种模式，最终砸了那些称其为"旁门左道"之人的金饭碗，随之带来的是资产管理行业的Vanguard效应——从1985年的0.11亿美元到如今超过5万亿的管理规模，先锋集团用30多年实现了规模超过45万倍的增长。

在先锋集团的不懈努力下，基金投资成本得以降低，而它又凭借自身强大的规模和影响力，带动了整个行业的管理费率下降。

让基金持有人成为股东，而放弃集团所有权，让博格的个人财富排名远远落后于投资界的其他传奇人物，但硬币的另一面，是如今的先锋集团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基金管理公司。

指数基金创始人

在基金史上为投资者赚取的大佬有不少，但是肯牺牲自己的利益，把投资者的利益放在自己前面的，也许无人能出约翰·博格之右。

博格在1975成立的全球第一个指数投资基金颠覆了整个资管行业。他开创的免申购赎回费基金和低成本的指数型投资策略，使得先锋旗下产品的平均费率仅为0.11%，远低于晨星统计数据中除先锋之外0.62%的平均费率。

在1980年代之前，美国的资产管理行业都是以主动管理基金为主。主动管理基金主要依靠基金经理，然而这很容易造成基金经理随意挥霍投资者资产的问题。由于这些收取佣金的大投行们为基金经理提供了研究报告，以及各种名目繁多的软性支出，基金交易股票产生的交易佣金有时甚至比散户还高。

经过初步计算，博格发觉主动基金的运营成本之高令人瞠目结舌，1.5%的管理费，加上0.25%的托管费，还有杂七杂八各种固定费用，以及不易察觉的交易费用(如，佣金、印花税、超高换手率)，合计起来约有4%-5%的综合费用。在那个时代，美国的GDP增速都不到5%，如果一个基金每年的运行成本高达4%-5%，主动基金作为一个整体是不可能赚钱的。

发现这件事以后，博格曾试图在原东家惠灵顿公司内部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然而“保守型基金”的做法并没有得到原团队其他同事的赞同。

在离开惠灵顿、创办先锋集团后，博格很快以复制、追踪标普500指数为架构，成立了全球第一个指数型基金“第一指数信托投资”，并最终证明了他在指数基金上的成功。这只成立于1976年的标普500指数基金，不仅是全球第一只面向个人投资者的指数基金，更是凭借其超过2400亿美元的管理规模，位列全世界最大的公募基金行列。

将博格称为英雄的巴菲特在2005年的致股东信中，也曾提出由于高昂的管理费用，主动管理基金的长期总体表现还不如低成本的被动型指数基金。巴菲特此言一出，遭到了众多华尔街基金经理的质疑。随后，在2008年，巴菲特立下一个50万美元为期十年的赌约，打赌没有职业投资人可以选出一个由至少5支对冲基金的投资组合，能在十年后击败无人主动管理的指数基金。而巴菲特选取的指数基金，正是博格旗下的旗舰基金 Vanguard 标普500。

十年之后，巴菲特押注的 Vanguard 标普 500 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博格的遗产

博格的生前，对全球基金业做出了颠覆性的改变，并曾旗帜鲜明地背离华尔街的传统模式，挤压了华尔街的利润空间，从而深刻地改变了华尔街。他的离世，引发了众多华尔街精英的纪念。

GMO联合创始人杰里米·格兰瑟姆(Jeremy Grantham)纪念他时说道：“对于投资行业的大多数人来说，他是最底层的王者。在这个越来越多人都在努力实现短期利润最大化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彻底的例外。他更关心社会的长期利益。这种人人太少了，他是守护神。”

骏利亨德森的投资组合经理比尔·格罗斯称，“在过去半个世纪的投资策略中，他是一个巨人，不是因为他知道市场在任何时候都走向何方，而是因为他在华尔街占据了一席之地，并鼓励投资者保留更多的收入。高收费是他的敌人，指数基金是他的解决方案。虽然我仍然是主动管理的倡导者，但毫无疑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收费低得多的指数基金的表现将超过了几乎所有基金经理。 他的心总是和小投资者在一起，而不是华尔街。”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前主席亚瑟·莱维特(Arthur Levitt)表示：“他(约翰·博格)代表着商业世界中美好的一切。他首先致力于明确、准确和可靠的数字。我不知道商业世界中还有谁和他一样。”

博格在31岁第一次心脏病发作后，医生曾预测他无法活过40岁。强大的生命力，一直支持着约翰·博格走到了89岁。1995年5月8日，博格在66岁生日时候，决定将先锋集团交由下一任管理者。退居二线的博格，则继续关心着金融市场的发展和投资者的利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在2018年4月CNBC的采访中，博格曾说，在他66年的投资生涯中，他从来没有见过(美股)如此剧烈的波动。

八个月后，在《巴伦周刊》12月刊发的采访中，他警告投资者，要为2019年的投资做好准备，具体方法是减少对股票的敞口，增加对债券等固定收益类产品及防御性资产的投资。“如果你多数情况下习惯于70%到30%(股票和固定收益的比例)这一资产配比，在明年这种情况下，最好重新设置为60%到40%，或者类似的水平。”

“现在是时候好好思考你想要承担多大风险，并采取一些防御措施了。”博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