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华冷思:辅仁药业白马坠落,煎熬者何止朱文臣一人

一个分红的临时变卦,引来18亿巨资的不翼而飞,由此暴露的财务造假疑云,打开了问题潘多拉。一向牌面不错的辅仁药业,何以沦为此番境地?

投稿来源:铑财研究院

导语

一个皇帝被两个骗子愚弄,赤裸裸地出席游行大典,却被一个孩子戳穿了真相。

类似的《皇帝的新衣》,也在企业界频频上演。比如近期的舆论焦点——辅仁药业。

一个分红的临时变卦,引来18亿巨资的不翼而飞,由此暴露的财务造假疑云,打开了问题潘多拉。一向牌面不错的辅仁药业,何以沦为此番境地?

资本市场,正在经历一场地震,震源来自瑞华所被查。业界大佬的轰然倒塌,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之外,当然也在一些人的预感之中。

征兆,早已在频频暴雷中显现。其中,辅仁药业的“贡献”不容忽视。

白马的风光

公开资料显示,1998年,河南辅仁药业集团有限公司(辅仁集团前身),注册资本1.2亿元。是一家以药业、酒业为主导,集研发、生产、经营、投资、管理于一体的综合性集团公司。为了上市,辅仁集团2005年收购上市公司民丰实业,将子公司河南辅仁堂制药有限公司注入,最终更名为辅仁药业集团制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辅仁药业)。

据中国医药工业信息中心发布的《中国医药工业百强企业榜单》,辅仁集团2017年位列第35位;另据《医药经济报发布》的《中国制药工业百强榜》,辅仁集团排名第13位,被视为医药行业“白马股”。

常年亮眼的业绩,是其白马形象的有力支撑。

数据显示,2014年至2016年,辅仁药业营收分别为4.35亿、4.62亿、4.96亿,净利分别为1212万、2777万和1765万,而在2017年合并开封制药资产当年,其营收猛增至58亿,净利增至3.92亿。

2017年底,辅仁药业通过开封制药集团完成全国最大的医院并购,辅仁药业表示,借助开药集团的上市,公司已打造成业务涵盖化学药、中成药、原料药、生物制药的医药上市公司平台。抗风险能力和规模优势初步显现。

2018年度,辅仁药业营收63.17亿,同比增8.92%,净利8.89亿,同比增126.67%。开药集团营收为21.07亿元,净利润4.23亿元,为辅仁药业贡献三分之一收入。

不止如此,辅仁药业今年一季度的表现仍然抢眼。财报显示,辅仁药业财报显示实现营收13.7亿元,同比增长1.02%。截至2019年第一季度末,辅仁药业账上的货币资金余额为18.16亿元,年内增长9.66%。

单从这些账面数字看,辅仁药业这两年“经营有方”。甚至在2017年,也实行了首次分红,金额多达8000多万。同时,其允诺在2018年也实行分红制。

造假疑云

然而,也正因为分红,让辅仁药业的真实面目终于显露。

7月22日,是辅仁药业原定发放现金红利的日子。就在大家翘首以盼时,辅仁药业在7月19日下午,发布一则关于调整2018年年度权益分派有关事项暨继续停牌的公告》。称因资金安排原因,未按有关规定完成现金分红款项划转,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发放现金红利。原权益分派股权登记日、除权(息)日及现金红利发放日相应取消。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当然,也就引起了上交所注意:两小时后向其发放问询函,并要求辅仁药业说明本次权益分派光管资金安排的具体过程及延迟发放的原因,说明公司目前的货币资金情况,是否存在资金占用及违规担保等情形。

对此,辅仁药业回复上交所称,截至2019年7月19日,公司及子公司拥有现金总额1.27亿元,其中受限金额1.23亿元,未受限金额377.87万元。原计划从公司子公司取得分红来支付,由董事长统筹公司及各子公司财务人员和资金安排,但基于公司目前资金压力较大,为保证日常经营之需,资金安排未能及时到位,导致未能按期发放现金。

一句话,没钱了。不是说,账上货币资金余额有18.16亿元吗,怎么只剩不到400万了。帐面莫名蒸发十几亿,一时蒙圈的投资者隐约感到了更大的危机——财务造假的味道。

这似乎又是一个康美药业事件。

随即,上交所追加问询函,要求辅仁药业解释一季度末至今,公司账面资金大幅减少的具体情况及原因;补充披露货币资金具体存放情况、利率水平、资金受限情况及原因,是否存在被他方实际使用情况;截至目前公司有息负债金额,是否存在逾期债务、表外债务、债务违约风险;公司与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之间的资金拆借情况等。

沦为空壳?

很快,伴随上交所的问询函,中国证券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上海分公司也对辅仁药业下发股权司法冻结通知。

据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协助执行通知书,对控股股东辅仁药业所持有的公司无限售流通股54,014,999股及限售流通股228,388,539股依次进行轮候冻结。冻结期限为3年,自转为正式冻结之日起计算。

截至目前,辅仁集团与一致行动人北京克瑞特投资中心(有限合伙)合计持有公司股份306,909,289股,占公司总股本比例为48.94%。辅仁集团持有公司股份282,403,538股,占公司总股本比例为45.03%,本次冻结后累计被冻结股份数量282,403,538股,占辅仁集团持有公司股份比例为100%,占公司总股本比例为45.03%。其中已质押股份67,951,412股,占辅仁集团持有公司股份比例为24.06%。

值得注意的是,自6月以来,辅仁药业共发布关于控股股东股份冻结公告共计14份,冻结法院涉及北京、天津、郑州、福建南平、西安、珠海、合肥等全国多个地区。

实际上,辅仁药业的财务危机早现端倪。

2016年,辅仁集团曾因资本运作遭到实名举报。举报人称,开药集团注入辅仁药业借壳交易一事,存在重大财务造假行为。开药集团涉嫌虚增净资产17亿元,虚报利润14亿元,开药集团偷漏所得税10亿元,辅仁集团偷漏税至少20亿元。

2016年至2018年,公司应收账款的周转天数,从2016年的五十多天增长到2018年的158天,增速过快。

还有媒体指出,目前辅仁药业及其母公司辅仁集团旗下众多企业,多出现停工、欠薪的局面。

不止如此,早在5月14日,其就爆出违规担保事项。根据公告,2018年1月11日,控股股东辅仁药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辅仁集团”)控股子公司河南省宋河酒实业有限公司,委托郑州农业担保公司为其提供担保,从而从郑州银行借款3000万元。同时签署协议约定,公司实控人朱文臣、辅仁集团、辅仁药业向郑州农业担保公司提供反担保。但该担保未经公司内部决策程序,未及时披露。也因此惹上官司。

2019年6月25日,由河南省郑州市中原区人民法院发布的郑州农业担保股份有限公司、宋河实业追偿权纠纷其他民事裁定书显示,郑州农业担保股份有限公司为申请人,宋河实业、辅仁药业、辅仁集团以及辅仁药业董事长朱文臣作为被申请人。

最后,法院裁定,冻结四位被申请人名下银行存款1001.92万元或查封、扣押其同等价值的其他财产。

据天眼查显示,辅仁药业自2019年5月9日以来,3个多月时间里,共6次被列为被执行人,执行标的合计1.02亿元。其中在一起民间借贷案的诉讼中,公司与辅仁集团、朱文臣同处被告位置。

此外,7月12日,辅仁集团因仅1150万的欠款,被广州越秀区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不难发现,重重诉讼之下,辅仁药业早已被各种股权质押和违规失信掏成空壳。此番的分红“跳票”,实在也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至此,辅仁药业的白马形象,开始崩塌。截至29日停盘,辅仁药业股票已暴跌至6.95元,市值仅剩43.59亿元。

瑞华的角色

可以说,“河南首富”朱文臣历经二十多年搭起的药业帝国,已在风雨飘摇中。甚至有舆论开始探讨其退市的可能性。

上述观点,略显激进。不过,这次这场华丽“外衣”的曝光,还是引发了诸多思考。

追其溯源,另一主角瑞华会计事务所难逃其责。

据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发布的2018年业务收入排名显示,瑞华排在普华永道中天、德勤华永、立信、安永华明、毕马威华振之后,位列行业第六位。

分析瑞华的收入来源,主要集中在鉴证业务,即包括给各家公司进行财报审计的收入。

作为国内知名会计师事务所,瑞华在A股的业务承揽量非常可观,以2018年年报审计为例,其服务上市公司达到321家,仅次于立信和天健,稳居审计机构前三。

梳理瑞华的发展路径,快速的扩张、吸收、合并是成就其“江湖”地位的重要手段。只是,拥有如此名气、实力的瑞华会所,也留有不少黑历史。

早在2013年,瑞华会计事务所就曾卷入久顺公司的财务造假事件中。

事后,瑞华又被频频开罚单,仅2016年,瑞华就收到三开罚单。

2016年6月21日,银行间交易商协会发布的处罚公告显示,因服务的云峰集团私募债发生本息实质性违约,瑞华遭到公开谴责,同时被暂停其相关业务一年。

7月28日,瑞华收到来自股转系统的警示函。起因是新三板挂牌公司芯能科技申报财产报表中对已达固定资产确认条件的在建工程未及时结转固定资产,不符合《企业会计准则》要求,而瑞华出具了标准无保留的审计意见。

4个月后,瑞华再收第三张罚单。

2017年1月6日,证监会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瑞华在审计海南亚太实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年度财务报表过程中未勤勉尽责,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

面临种种问题,终于在2017年2月21日,流出一则通知:自2017年1月6日起,瑞华暂停承接新业务,并限期整改。

然而,仅隔一年,瑞华又被曝出为康得新连续4年利润造假,造假金额达120亿,打破A股上市公司造假纪录。至此,瑞华被立案调查。

受此影响,瑞华经手审计的拟上市公司将被交易所“中止发行上市审核”。据媒体不完全统计,至少有25家拟上市公司将受影响,其中包括7家已受理的科创板拟上市公司。

根据科创板官网披露显示,分别为龙软科技、杰普特、澜起科技、天准科技、国科环宇、海天瑞声、建龙微纳,其中已经注册生效的为澜起科技、天准科技,其他则处于已问询阶段。

更遗憾的是,即使被调查之间,瑞华也并不闲着。此后又接连被曝出獐子岛涉嫌财务造假、内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和涉嫌未及时披露信息等情况。如獐子岛董事长吴厚刚被采取终身市场禁入措施,獐子岛被给予警告并处60万元罚款;大族激光欧洲研究中心在建工程项目成谜,项目预算从5000万增至10.5亿。折腾8年,工程进度仅64%且反复出现“退步”现象。

以上种种事件,均与瑞华关系密切。频频踩雷之下,暴露了瑞华违法违规、粗放、野蛮发展的资本路径。

也是这样的路径打法,得以衍生出辅仁药业的再度爆雷。

专家表示,上市公司频现财务造假,或与审计机构的胜任能力有关,或与是否勤勉尽责有关,也或是职业操守的问题,但无论哪一方面出问题都与审计机构脱不了干系。

从以往监管态度看,无论是对审计机构还是相关责任人员,一“罚”了之的现象较为普遍。不过,近些年来,监管部门加大了对审计机构违规行为的处罚力度,以大幅提高违规成本。

比如因对登云股份2013年报出具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信永中和被没收业务收入32万元,没收违法所得188万元,并处以220万元罚款。再如,鞍重股份“忽悠式”重组的审计机构利安达,被没收业务收入150万元,并被处以750万元的罚款。

只是,这些重罚并没有改变行业乱象,以此来观,此次对瑞华的立案调查,彰显了监管层的整治决心。

那么,对于踏空投资者而言,在等待辅仁药业最终结果的同时,也不妨看看瑞华的结局会如何吧。

朱文臣的窘境

不过,受煎熬的不止是一干投资者,还有朱文臣。

朱文臣,生于1966年,河南鹿邑人,硕士学历、河南省工商联副主席,现任辅仁集团董事长、辅仁药业董事长。2012、2013年连续两年分别以76亿和80亿财富在胡润富豪榜上位列河南首富。

进入2019年5月后,朱文臣迎来首富囧境。

据了解,朱文臣在5月9日被列入入“被执行人”名单,在5月22日更被列入“限制消费人员”名单,成为“老赖”。

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自今年5月至今,朱文臣至少有7次被列入“限制消费人员”名单。

据(2019)粤0104执16501号显示,被申请人辅仁集团及主要负责人朱文臣应向申请人鼎越保理一次性支付应收账款1150万元本金,2019年1月23日起至2019年4月30日期间迟延付款的违约金66.29万元,及律师费、担保费等其他费用。

这意味着,早在今年1月,朱文臣的民间借贷款项就已出现逾期。

此外,近几个月这位河南首富还被官司缠身。单单6月份上市公司先后发布13份大股东股份冻结和轮候冻结公告。债主遍布多地。

辅仁集团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

据不完全资料显示,今年以来辅仁集团至少四次被列为被执行人,而且案件多涉及财产保全。

值得玩味的是,今年1月28日,辅仁药业发布公告称,两大非控股股东及其一致行动人发布减持计划,拟合计减持7525.88万股,不超公司总股本的12%。此后,今年4月17日、22日,辅仁药业持续被股东减持。

讽刺的是,在2018年年底,辅仁药业董事长朱文臣在多个场合宣布,将把全部研发精力转到新药上。2019年将投入10亿元用于研发。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罢了。

恒天中岩踩雷?

此外,辅仁药业“爆雷”后,还牵出了另一家企业问题。

据一位投资人士向铑财爆料,其通过北京恒天中岩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购买的数个债券私募产品,被通过违规手段实际投给辅仁药业股权项目,至今逾期未兑付。主要涉及的产品是《金元惠理开药二期专项资产管理计划》、《金元百利开药三期专项资产管理计划》。

同时该投资人指出,辅仁药业在2015年现金流出现问题时,的确使用了金元百利基金资管计划募集的资金,“由于恒天的误导、当时把股权当成债券卖给我们,虚假宣传、欺诈投资人。踩雷辅仁药业,让我们血本无归”。

公开资料显示,中岩投资成立于2011年,是恒天财富股份的资产管理板块,在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登记注册有私募证券投资基金管理人,并拥有香港证监会颁发的1号、4号、9号牌照。

不难发现,辅仁药业引发的蝴蝶效应,正在持续发酵。至于恒天中岩投资的问题究竟如何,铑财也将持续关注。

行业思考

今年以来,医药领域的财务问题被频频爆出。以康美药业为导火索,进而引发行业震荡,最终导致财政部77家受调查药企名单的公布。这彰显出监管层的整治决心。

从资本市场看,规范、透明、开放、有活力、有韧性,成为行业发展的关键词。往期的违规、造假的野蛮打法正在成为过街老鼠。

从医药行业看,带量采购、一致性评价带来的信号也十分明确:即提质增效、降低药价、打造药企核心竞争力,以此向医药强国迈进。往期的过分逐利、销售费高企、学术费用腐化、产品品质低等问题乱象,正在成为整治重点。

这些行业趋势,值得从业者的思考关注。一定意义上说,康美药业、辅仁药业的问题有一定代表性。冰山之下,下一个问题企业、下一个朱文臣,是否出现也未可知。比如,通化金马的财务疑云;珍宝岛药业的7.5亿元会议、宣传活动花费;上海医药的高商誉、高销售费问题等等。

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药者大成,贵在精进。如何逝去浮华乱象,找回初心本真,拷问辅仁药业、拷问瑞华、拷问朱文臣,也拷问着类似企业及当家人,铑财将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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