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本质就是创造—《南方周末》十问奇霖传媒武卿

【传媒人物】生命的本质就是创造—《南方周末》十问奇霖传媒武卿

文章为《南方周末》记者陈之琰采访武卿时的部分原稿,经和《南周》商量,现发于“卿谈”。

陈之琰:请先介绍奇霖传媒吧,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传媒公司?什么是您所说的“念念不忘四五年一直想做的事”?

武卿:像甘霖滋润大地一样服务众生,是我想做的。尽管我对过分的理想主义倾向保持警惕,但注册公司时,还是很快想好要取这个名字。这就是所谓初心吧。自问我擅长、喜欢的事情有好几件,但是在这些事情里心愿未了的,就是做节目这一桩。因此,奇霖传媒首先是个做视频内容的公司。我“念念不忘四五年一直想做的事”,也是投资人第一次见面就决定投资的项目,过三四个月大家就知道了。

陈之琰:您觉得,在奇霖传媒所做的哪些事情是在央视无法做到的?

武卿:和在央视工作时不同,关注的领域不再局限于国计民生、弱势人群;研究的用户(受众),也不再是电视观众。做事自由度更大,事情的最终决策权在自己手里。享受自由势必要背负责任,但是我愿意,更多的自由、责任、失败、成功、痛苦、喜乐,都是我要的。生命的本质是什么?放眼看看这个世界,从一砖一瓦到摩天大厦,再到飞机、高铁,以及机器人、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都是受造之物。生命的本质,就是创造。不能折腾创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是冒险型人格。我觉得,在任何大平台工作,都会跟盆栽植物一样受限。你看我现在虽然没有绝对的自由,但是钳制感确实少了很多,这种感觉真棒,晚上睡觉做梦老是飞啊飞啊,登高一瞅,尽是一望无际碧绿的田野---过去的梦,都是没有颜色的。

陈之琰:作为创业者的身份已经半年了,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武卿:一个是辛苦。某次看到个帖子特逗,叫《创业者性生活状况调查》,我看完就哈哈笑个不停---岂止是没有性生活啊?创业需要全身心投入,在公司初创阶段,除了没日没夜地工作,啥都没有。我经常在电脑前一坐一整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不动,大脑累得随时要崩盘。

创业之初,我给自己规划了三条路,一是悉心打理公司,二是去做研究员,三是继续做主持人。公司运作起来后发现,完全没有可能兼顾别的事情,不愿意,也没这可能。主持科技、财经类活动是我的长项,报酬也不少,但这七八个月都推了,我要专心。也就今年1月20号破了个戒,因为那是我好朋友们的活动,必须得去。我喜欢一口气憋住,安静沉在水底默默做事的感觉。

二是,成长。打个比方说,创业之初遇到委屈什么的会流泪。但是现在,除非是因为大的感动,我不会流泪。洗脸照镜子的时候,我都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军人,看起来好刚毅,英气勃勃哈。内心也确实成长了---没有什么会让我放弃,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没有他人的错误、只有自己的不足。没有失败,只有成功。

三是, 无休止的探索欲,是生命力之源。我觉得自己像一棵树,每一天都抽枝展叶、生机盎然。为啥呢?就是真心觉得自己很无知,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除了会做优质的内容,对于创业、企业管理等我曾一无所知。现在每一天我都在“大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新知识、新事物、新领域,就像是鼻子前一尺的地方挂着的鲜豆饼,我觉得自己是被它诱惑、不停转圈儿拉磨的驴。

陈之琰:回过头去看,从《新闻调查》到《焦点访谈》时的心态,和现在从央视到创业者的心态有什么共同点和不同点呢?您觉得自己从进入央视到现在,变与不变的是什么?

武卿:心态上没变化。从央视到现在,变的是身份、角色、格局、承受力。承受力上自感进步较大,我觉得自己可以承受任何事情,欢乐、痛苦,赞美、诋毁,失败、成功,都行。把“成功”放在后面,是因为我觉得和“失败”相比,“成功”更需要力量去承受。不变是初心,用世俗话语体系中的“野心”讲也行。我的“野心”就是“建设”。大概十来岁时我立了个“大志”,要做个出色的人。小学放暑假时的学习笔记上摘抄着这样一句话:如果足够努力,一个普通的灵魂到底可以走多远…这话到现在都在影响我。

陈之琰:作为从央视走出来的创业者,大家有没有共性?央视的标签对这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央视给了您什么?

武卿:我觉得每个个体的生命景观都迥然不同。也因此从“性格”、“追求”等方面讲,很难提炼共性。发展方向上也许会有共性,比如从央视出来创业的人有几种发展倾向:1,做公关、品牌。2.做内容。3做投资。

央视的标签意味着什么?…对我而言,意味着一段已经完结的无憾的过去。央视给我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是:思维方式训练,质疑和批判的能力,独立思考能力…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清醒的人,比较坚定,这和在央视的大量训练分不开。它毕竟是专业机构,我工作时间最长的《新闻调查》《焦点访谈》是中国最有名的深度新闻节目。还有就是,看待社会问题的系统性思维。

陈之琰:您在其中是否也有您自己的独特之处呢?是什么?

武卿:我觉得自己是有独特性格和格调的人,也有独特的价值和使命,这种东西在央视工作期间,曾无法掩饰地显露出来。我对自己这种“独特”无意识……若干年后经别人转述,才意识到。这表现为不甘于只是做日常工作,不在其位谋其政……我当年做记者时确实操的闲心太多,显得有些另类:

会在刚进入央视做编导时和制片人讨论栏目定位和发展方向,会给部门主任写信以《南方周末》《南方窗》为例总结《焦点访谈》一年中漏掉的重大选题,会跟台领导探讨央视转型,会异想天开地去推动央视做“财经慕课”等新媒体项目。这在常人看来有点不合时宜,但我不那么看问题,觉得不需要想得太复杂。有人会觉得这人不寻常,你这是想干啥哩?也有人则会觉得,这姑娘能干,有点悲壮…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觉得我不安分。其实我自己想得很单纯,有剩余能量,愿意使唤、被使唤。不苟且,不酱气,不辜负此生。

陈之琰:在您看来,投资人给您投资的原因是什么?您觉得从央视走出来的标签,占投资人看中您原因的多少比例?

武卿:天使阶段,投资人还是投人。第一、二、三、四个投资人都是直奔我这个人而来…可能他们从我的性格特质或天性上,看出一些闪光点,比如,改良社会的理想,服务众生的发心,做事执着认真到有点狠,在自己的领域小有成就。第一个投资人明确表示,是因为确认我是做内容的好手。我对此也十分有自信。如果我想做好,绝对不会做不好。

如果投资人是因为“央视”标签才投我的,那……他是不是太傻了?真金白银地投资就是因为“标签”?不符合逻辑。投资人们是我见过的最明智、理性的人,不会这么非理性。

陈之琰:在离职时您有没有去了解过之前央视离职者的想法?如果有的话,问过哪些人?他们的哪些想法对您有启发或者借鉴?

武卿:离职前一年,我和白燕升、王凯、柴静都反复聊过。白、王二人和他们的夫人都是我信赖的朋友,能有啥说啥地沟通。他们两个男士给我的建议很具体。柴静呢,洞察力很强,眼光毒,2013年夏天我有点困惑,想离开。那时她还没想要走,只是说我这个“爱折腾是个天性”。后来她先我一步果断离开。我说,你咋就辞了呢?她说,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当生产力突破生产关系束缚时就可以辞了…离职前那两年我心里不好过,心老是离地三尺,飘着,没有方向感。有许多人在精神上支持过我,名字要是列个单子会很长…心里记着呢。

陈之琰:创业和在央视做调查记者的相似点是什么?最大的不同又是什么?

武卿:都需要独立思考能力,调查和较真精神,都得勤奋到变态,得懂人性。创业显然更熬人,天天要工作要学习…不能用“勤奋”形容,这词烈度不够,在央视做过长篇节目的都是“苦出身”,习惯了。不同是,过去有人给你“套儿”,现在得懂得自己上“套”儿…创业自由,但绝对的自由很危险,分寸需自己拿捏。无论内容制作、传播、待人接物都是如此。我爱创业给与的一切,特别是那些还等着去学习的未知领域带来的诱惑。我经常觉得自己像棵树,生机无限。虽然一年多了好些白发,但我依然觉得自己非常年轻。

陈之琰:在创业过程中,有没有一个瞬间会让您从心底觉得在央视的那些年很值得?如果有的话,是什么样的瞬间?又有没有一个瞬间会让您觉得早一些年走出来就好了?如果有的话,又是什么样的时候?

武卿:每个瞬间都觉得在央视的那些年很值得,确实很值啊。确实,早走出来更好。但是最终走的时机也是恰当的,如果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心不安。我走时心是平安的。(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