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的黄金时代远远还没到来,愿时代不负努力奔跑的媒体人

如果过100年后再看杂志,如果我们这一代的人更努力,杂志是否也是可以成为我们对文化,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的凝聚的一个最好的表达,或者它能凝聚下来的东西?

编者按:本文是杂志人令狐磊在一席「yixiclub」上关于中国杂志的演讲。

据澎湃新闻上的资料显示,令狐磊毕业于暨南大学,曾任《新周刊》主笔、《生活》创意总监。15年从业经验带来的结果,就是浩如烟海的书刊囤积,于是去年他又倒腾起书店的生意,店址在上海,名叫衡山·和集。

令狐磊在演讲中说,“如果杂志做不好,其实很大的原因是我们的生活过不好,或者我们缺生活的一些层次,或者它的细密度不够。”对此,我们不多做评价。但是他令狐磊在结尾的那段话却很值得我们思考:“如果过100年后再看杂志,如果我们这一代的人更努力,杂志是否也是可以成为我们对文化,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的凝聚的一个最好的表达,或者它能凝聚下来的东西?我认为,我们杂志的黄金时代远远还没到来。”

以下为演讲全文(有删减):

我是一个杂志人,但是在中国这个行业里面,如果你填身份填一个职业的话,你没法填杂志人,在中国传统的72行,也没有杂志人这个领域,或者这个行业。杂志人是什么?在“杂志人”这个概念之前,我想说的是,当我们在发现每个人去选择一个行业的时候,或者每个人选择一个职业的时候,有时候是发自内心,有时候是命运所驱使,有时候是国家推使。比如我是学新闻的,一直到1990年代的时候,我们学新闻的学生都得接受这样的命运,就你要不进入通讯社,要不你进入一个报纸或者电视台,你没法选择你的职业的路线。我1997年进入大学,然后2001年毕业,在我这个过程之前,我发现,如果我不按国家或按正常的职业的路线去走的话,我就可能现在就是在报纸上,可能写写那个豆腐块,我有同学就写,我记得他在大学的时候是个非常有趣的人,非常不羁,然后踢球踢得特别帅,基本是巴乔那个风格的,然后结果他最后学完广告,所谓在新闻系里待了四年之后,最后我很可悲发现他到了一个都市报的报纸里面,每天写天气预报,有些突发新闻像台风的时候,他可能会有所表现,但更多的时候他就是写天气预报。

这不能说是悲哀或者一个什么,我觉得就是人生,我们每个人都在这12个月里面去选择不断地循环,因为一年12个月,我们都按这个节奏来走,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会有更多的一些出路,或者更有趣的人生的活法呢?

在新浪微博还在红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杂志发现室”的一个微博,可能喜欢杂志的会关注,我会随时发表新发现的杂志和关于这个产业的新想法。我直到今天还在坚持做。

在做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些杂志它会敢于挑战或者挑衅现在我们传统的一些经验,也有些杂志它会带我们进入新的一个社会,或者新的时代机缘。

当人家问我你是做什么的时候,我就只能说我是做杂志的,然后他就会问你做的是月刊还是双月刊,我就说月刊,然后他会问那你出版多少份,往往这个问题就到这里为止,因为很少人就会问你这期杂志准备做什么,或者你上一期杂志做了些什么。很多人会看杂志人身份就会很固定,就是认为你做的事情不是一个实体,或者不是一个像小说或者像诗人,你能知道他写了哪部小说,我们杂志就像一个,每个月在巡回的一件很没有固定的模式的产品,这个产品它有点想代表我们人的一些生活的某个方面,但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很多杂志都是在循环中洗脱,或者在循环中去呈现我们的资讯,这个资讯未必是你最需要的,或者未必是你去强调的。

这也是我刚想讲的一个观点,我们认为杂志人他有时候是知识分子,但又不完全是,有时候他是媒体人,但他又不完全是,有时候他是杂志人,他又不完全是,这些混合的身份交错在杂志人身上,就让很多人对他们都是很不知道的。我们可能不是很多人知道Andy Warhol他做过杂志,我们也可能偶然会知道达利会给杂志去做很多很多年的插画,在他没有成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家之前,这些人我们是否都可以把他们都归纳成杂志人呢?

我认为做杂志的话你要用非常大的心力去凝聚,去用全身心的一个集中度去完成的一种文化产品,这个文化产品你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因为它不像写书,你可以有无数机会去修改去调整,然后到你满意的时候再推,但杂志它是一个固定时间,每月都要出版或者每个周期要出版的东西。

我那时候就想,除了做杂志我还能做些什么?或者在这个过程中我作为一个杂志人,我如何在这个新的一个状态下去呈现我个人的一些文化的理想?很多人看到或者听说我要走了之后就会说,你要去做网站,你要去做APP,或者你要去做一个视频,这些都是很多疑问,但我依然是取一个新的状态就是,我不想重复更多人的一个选择。

我们会看到比如大家这种画面都会出现,就是在地铁里面,以前大家都说中国人在地铁里面都看手机,其实如果我们到东京到巴黎,只要地铁信号允许的话全球人都是这样做的,都是掏出手机然后就在那里看。

这是一个我们时代的悲哀还是我们的日常心态,因为我相信很多人去使用这个手机或者新媒体的时候,它依然是一种很自然而然的生活形态,但这种是否压缩了我们很多想象?我就想,我们这些文化旅人真正落脚的地方会在哪里,我们会从哪里去找到自己的归属感或者我们的依归,我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脱离手机屏幕或者更多屏幕时代下的一个束缚,来让我们回到真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落脚点。

有一天我找到了,我的落脚点是在这里,我要做一个书店。

我们在这里面可以做很多,像我们有时装,我们有设计产品,我们有美学产品,我们可以放电影,可以做讲座,我们或者可以把事情干得更小一点。

我在想,为什么我们要把整栋楼去做一个艺文空间,或者叫书店也好,或者叫杂志博物馆,我们在想的一个状态就是,如果在现代杂志大概100多年的一个历史,很多杂志在我们出生之前它已经不在了,或者我们在做一本杂志的时候,经常会听到旁边的人就说另外一本杂志也不做了。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个书墙?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书墙这个形态要呈现给杂志人?

我在想,中国杂志有一个做得不好的地方,或者他们的一个先天的不足,有可能是一个这样的事情就是,我们很少有机会站在一个地方看其他杂志在同个月或者同一个时期它在出些什么,我们很少有机会能站在一起去讨论,他们的杂志这一期做得好,或者哪一期他们做的不好,我们有什么办法去超越他

杂与志,杂是多元混合,志是一种理想,混在一起,但在拉丁文里面,magazine它的词源是来自于仓库,或者来自于一种所谓的抽屉,在这里面一打开我们可以看到里面的各种层次的东西,你的仓库或者你的抽屉里面收的东西越多,能越代表你对这个生活你有多少的层次的理解。我们认为,如果杂志做不好,其实很大的原因是我们的生活过不好,或者我们缺生活的一些层次,或者它的细密度不够。

我们常常说中国人是一种和的一个人,我们在雅集中可以看到这一点,我们古代的中国人,想象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比如有个我们都知道的大文豪苏东坡,他是一个什么人?他写词,他写诗,他写文章,他写歌赋,他是一个喝酒很好的人,他是一个品酒师,他是一个会做园林的人,他会做房子自己修房子,在惠州的时候他还做了房子,他会做园林或者做城市规划,我们看到了西湖,他到晚年老的时候他去炼丹,他成为道士一样的一个炼丹术士,他制墨,他自己写书法用的墨是他自己研发的,虽然不好,但他亲身去想这个事情亲身去做这个事情。我在想,如果当年有杂志这种形态的话,天纵奇才,他应该有大量的才华去抒发的话,杂志封面或者杂志的语言是他最好的一个表达。

如果我们放到以后来看,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最重要的一个观点就是,他认为词可以压倒唐诗,或者可以压倒像《诗经》时代的这种早年的我们对诗歌的理解。但我们现在也可以想,如果过100年后再看杂志,如果我们这一代的人更努力,杂志是否也是可以成为我们对文化,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的凝聚的一个最好的表达,或者它能凝聚下来的东西?我认为,我们杂志的黄金时代远远还没到来。(来源: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