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科技 张楠 崔西

　　饭统网，没了。

　　在O2O东风的吹拂下，餐饮服务网站本应该正在最好的时候，然而这家运营了十年的网站却突然倒闭。

　　官网(fantong.com)不能访问，多地订餐电话已经无法打通，数个官方微博已经陆续停止更新……十年耕耘，一朝消亡。这家公司究竟发生了什么？

　　欠薪协议

　　北京东城区，安定路上一栋不起眼小楼的四层，正是饭统网总部所在地。新浪科技23日到访这里时，整个办公地点已经是人去楼空，一位负责清洁的大爷独自打包清理出来的废品，门口处贴着一张张来自法院、内容相似的民事起诉状：

　　"原告：某某 于2010年9月入职被告处工作，岗位为销售，月工资4000元，2013年2月至4月间克扣本人工资7636元，经过多次催要，至今未支付"。

追讨饭统网欠薪的法院传票

　　从这些起诉状可以看到，饭统网最早的欠薪记录可以追溯到2013年2月。新浪科技辗转联系上一名被欠薪员工刘瑞刚(化名)。据他透露，欠薪就是从去年2月开始的，涉及的员工达100多人，金额少则2-3万，多则10几万，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要回来钱。

　　"当时公司突然宣布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工资发不下来了，只能给一半。领导把每个人都叫到办公室里要求签订一份欠薪协议"，刘瑞刚出示的协议上写着："鉴于乙方(饭统网)新投资款尚未到位，为了保证甲方自愿将本月薪酬50%借给乙方，乙方投资款到位后，将分10个月还清"。

　　也是在去年2月，ID名为@阿汤姐1990 的新浪微博用户，也在微博上公开指责饭统网存在不当解雇的行为："强迫孕妇离开公司，出言侮辱，还不给一分一毫的补偿与赔偿"。

　　另一位曾经在饭统网工作5年的资深员工告诉新浪科技，最好的时候，饭统网员工曾经达到200多人，但是欠薪之后人员迅速流失，几个月内就只剩下40多人。到今年3月，只有30多人还在坚持，到了4月，所有的人干脆都走光了。

　　早早成立

　　创办于2003年的饭统网，起初只有一个商业模式：消费者通过饭统网预定电话订餐，结账时会员餐厅给与消费者优惠折扣，饭统网依靠会员或利润分成。

　　来自北京工商局的信息显示，饭统网的母公司北京锋讯注册资本1100万元，股东共有5人，分别为CEO臧力(出资572万，占股52%)、CFO赵学勤 (出资220万，占股20%)、胡毅(出资165万，占股15%)、王安岭(出资88万，占股8%)和周南(出资55万，占股5%)。

　　2008年，饭统网曾经高调宣布获得来自日本亚洲投资(JAIC)、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ITOCHU Corporation)、CA-JAIC中国互联网基金(CyberAgent-JAIC)、进艺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共计400万美元风险投资。饭统网CEO臧力将这笔融资比喻成为"冬天来临之际的御寒小棉袄"。

　　当时臧力信誓旦旦的放言，将加速饭统网全国扩张引入各路业内高手。当年6月，饭统网就全资收购了华南地区互联网餐饮预订服务供应商广州"天下饭庄"网站，并开始在向天津等大城市扩张，同时积极筹划进入餐饮预定行业的兵家必争之地上海。

　　据饭统员工回忆，饭统网曾经是最早提供餐厅订座服务的网站，一度发展非常迅速，而且公司并没有过快扩张，各地分站多采用加盟的方式，占用资金量并不大。

　　到2009年为止的六年时间里，这还算是一个能够基本维持盈亏平衡的生意模式，包括模式类似、但是更专注UGC用户点评业务的大众点评，也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发展。

　　团购狙击

　　"饭统网遭遇的最大打击是在2010年，当时团购网站迅速崛起，包括饭统网的主要竞争对手大众点评都在团购上大力投入，饭统网最开始是犹豫，后来也被只能被迫跟进，不过太慢了，被美团等竞争对手落下太多。"他说。

　　团购业务席卷的第一个行业就是餐饮，业务重点就是折扣优惠券，团购网站烧钱做地推工作教育餐饮公司，对饭统网和大众点评都形成了威胁。

　　在2003年那批创业的公司，饭统网的模式比较重，需要大量地推和餐厅沟通、电话预定模式又耗费了太多人力成本，互联网只是一个融合信息的页面。不过饭统网在团购大潮中很快认识到互联网的力量，在2010年4月开通团购业务饭团，还加快向互联网转型。

　　当时饭统网运营经理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饭统网正在逐步转型为互联网公司，增加更多互联网化的收入。现在饭团用户需要在网上支付费用，然后预定餐厅直接就餐。饭统网将逐步转向网上预定模式，不仅能预定时间，还能预定餐位和菜单。"

　　事实上这种模式今天已经成为餐饮O2O最热风向，包括阿里巴巴这种巨头都加入这一领域，基于移动互联网推出了陶点点应用，包括预定点餐和外卖服务等，这种被看成是提升餐厅效率的一种重要方式。

　　同样在2010年，饭统网还借着开心网、人人带来的SNS热潮，联手上海布鲁潘达网络公司，推出一款集合开心农场、开心餐厅等多个游戏功能一体的网络游戏《食神小当家》，虽然目前依然可以搜到这款网游更新新闻，但布鲁潘达方面对新浪科技表示这个项目早已停掉。

　　后来的几年时间里，饭统网在行业内比较活跃，包括创始人臧力本人经常经受媒体采访，饭统网业务负责人也经常和行业探讨"餐饮行业如何发展电商"话题。此时正是移动互联网迅猛发展阶段，当时的饭统网甚至早已做好规划。

　　曾任饭统网高管的白燕(化名)对新浪科技表示，饭统网定位为一个餐馆信息平台，为消费者提供决策参考，不过团购的崛起迅速截留了大部分人流，人们从团购网站可以直接购买，而且还能打折，就没必要再从饭统网作为入口了。

　　白燕表示，自从2012年开始，饭统网的流量就非常不稳定，广告售卖开始出现问题，另外当年的一次重大改变效果不佳，客户也开始大量流失。而饭统网的团购项目更是基本停滞。

　　战略摇摆

　　除了团购行业带来的冲击，饭统网自身战略的摇摆，也让饭统网在竞争中失去先机。

　　据2011年左右曾在饭统网工作的L姓高管回忆，臧力当时在行业里战略眼光非常不错，除了上述做团购、借SNS做网游，早在2010年内部会议上，臧力就提出来改变，要做APP。此时距离竞争对手大众点评网的APP上线，整整早了一年。

　　但是饭统网内部最大的问题，就是经常一个好的战略，执行到一半就会放弃。比如这个APP的思路，饭统网一直拖到2011年11月份，几乎是花了两年的时间，并且上线的产品功能非常差。这让饭统网失去了原本的战机。

　　事实上除了移动思路，臧力还提出过做电商服务业，团购其实就是其中的一种形态，这种思路落地在团购项目上，虽然初期发展还不错，但是因为后面没有坚持，最后也无疾而终。

　　另外一个案例是，饭统网曾在北京设立一个很大的呼叫中心，后来发现用不上只好退掉。而在技术层面，饭统网也曾大张旗鼓招CTO，甚至招来100多个技术人员，后来发现不太对劲裁员只剩30-40人。这些无论在资金还是在精力上都形成内耗。

　　为何会屡次出现战略摇摆？L姓高管认为主要是执行出现问题，而这些和臧力的管理风格又有关系。据L姓高管回忆，2012年之前饭统网资金相对充足，但是臧力在管理上很少放权，高管甚至到总监级别，手上的审批权都只有几百元钱，这样就导致了公司管理中层不决策。

　　而在2012年中后期，饭统网的一些高管给公司造成比较大损失，并且内部斗争严重，不少公司总监级老员工流失，也让饭统网元气大伤，导致后来在决策失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寻求出售

　　如今饭统网倒闭的消息传出时，让一位M姓员工刚到很惊讶，他在2012年初离开了饭统网，原因是业务推进缓慢，并且有了更好的去处。

　　据他回忆当时饭统网没有太多问题，即使会面临转型的困难，也不至于倒闭这么严重。他离开饭统网的时候，饭统网正忙于做移动互联网，内部不断在测试修改产品。

　　可是为何移动版产品迟迟未推广？M姓员工认为资金个重要的问题：饭统网上一次融资是2008年7月，获得来自风投的400万美元，虽然早期饭统网现金流还不错，但是团购和移动互联网时代需要大量烧钱，资金方面感觉到很吃力。

　　资金紧缺导致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技术跟不上，这也是许多偏传统公司做互联网的硬伤所在，由于技术问题，饭统内部测试的移动产品不够完善，改版多次最终也没有进行推广。

　　随着不少员工的离职，饭统网似乎发展处于停滞状况。虽然后来饭统网推出安卓版本应用，但是更新时间也仅仅停留在2013年2月，网民评分为零。在饭统网页面关闭之前，其页面上的网民点评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再增加。

　　据消息人士透露，2012年饭统网主要工作就是在寻求融资，当时是互联网资本寒冬，在寻求融资无望后臧力考虑出售饭统网，曾与美餐网、到家美食会等多个公司接洽，但是并未达成一致协议。

　　对于一个运营10年网站的最终倒闭，业内人士认为关键因为饭统网转型太慢，在团购这种改变消费者行为的模式出现后，没有及时将商业模式形成闭环。

　　美餐网CEO赵骁认为，饭统网衰落本质还是对餐厅和用户价值的不足。对于用户的折扣价值、被团购网站冲击，粘性不够。对商家的价值原本是流量引入，但很多用户到店之后才完成定位，就是为了一个折扣，对商家就没有意义了。

　　团800分析师樊康则认为，饭统网倒闭反应了整个餐饮行业发展的现状：餐饮行业这几年正在加速互联网化，尤其向移动端的过渡，相比之前用户电话订座、网页 订座，用户有了更多的选择，比如用手机App直接团购、下载优惠券等等，当一个企业逐渐跟不上这种新的互联网化的模式，很可能会淘汰。

　　他同时表示。餐饮本身是一个利润相对很低的行业，无论像之前的订餐抽成，还是信息展示收费，甚至包括现在的团购，整个毛利都相对偏低。

　　所以现在对于线下服务行业而言，一方面需要更全的业务线，团购、优惠、在线预订等可以形成组合拳，包括在跟商家谈判的时候，他们也可以采取三种打包的方式，另一方面是抛开餐饮，像婚嫁摄影这样毛利很高的行业，如果能够抓住，最起码在资金链上会有补充。

　　股权纷争

　　因为资金链断裂，饭统网只得在2013年2月开始，对员工发放一半薪水，最终导致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不过，压倒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今年3月的股权转移纷争。

　　据饭统网高层白燕透露，臧力今年3月与中泽嘉盟基金达成协议，以极低的价格将公司出售。不过，在公司股权最终转移的过程中，双方出现较大争议，导致最终的股权转移没有完成。

　　新浪科技联系到中泽嘉盟基金投资总监柳攀，他对投资饭统网一事完全否认，他表示，饭统网确实曾经向中泽嘉盟借过钱，双方只是债务关系，从未发生投资关系。

　　不过，新浪网上2012年4月发布的一则视频显示，柳攀当时以饭统网投资人的身份，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讲，并谈及饭统网的战略。

　他当时说："饭统网自从生下来的那一天走的跟大众点评就不是一条路，大众点评走的是口碑，饭统更像是携程。我们为什么投资饭统呢？这跟我们投资战略相关，我们看重一个领域就会投资这个领域的龙头企业"。

　　柳攀对此回应说，借钱给饭统网之后，曾经以投资人的身份为饭统网做过宣传，但是没有实际投资过。

　　中泽嘉盟基金董事长吴鹰在与新浪科技连线时也否认曾经投资饭统网。吴鹰透露，饭统网创始人之一赵学勤曾经是UT斯达康的老人，因此他曾经借钱给饭统网帮助他们度过困难时期，但始终没有正式投资过饭统网。

　　不过，白燕对新浪科技表示，她当时获取的信息是"中泽嘉盟基金可能在完全了解公司财务状况之后后悔了，最终没有完成投资"。

　　"今年3月，饭统网和最后的投资人闹翻了，双方谁也不承认公司是自己的，CEO臧力再也没有在公司出现过，公司没人管了，大家也只能散了。"一名饭统网员工说。

　　(孟鸿 穆媛媛 对本文亦有贡献)